寒山客的話讓陸景大受打擊,只覺得如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都呆在了那里,好一會兒才重新回過神來。
“你騙我。”
“我沒有。”
“你騙我,你嘴里的話果然一句都不能信。”陸景搖頭。
“我沒有必要騙你,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寒山客淡淡道,“我如果還想離開書院,就算是編,也應該編出個借口讓你相信我還能幫你煉制出你要的毒藥來。”
陸景一時竟難以反駁。
寒山客接著道,“所以現在的我跟你說的話句句屬實。”
“我還是不相信你會說實話,否則的話你豈不是親手斷送了自己離開書院的最后機會?”
“目前看起來好像的確是這樣的。”
寒山客頓了頓,又接著道,“你不用覺得奇怪,這里面也沒有什么陷阱,的確,我做夢都想離開這鬼地方,回到外面的世界里去,想的都快要瘋掉了。
“但我回去是為了奪回我曾經所擁有的那些東西,重掌大權,收拾山河,享受帝王極樂,而不是以這幅鬼樣子逃出去,找個沒人知道的角落,在那里茍延殘喘,這樣的生活,還不如讓我去死。
“而且,現在的我連站都站不穩,自然也失去了反抗那人的力量,如此出去,不過是與他人做傀儡而已。”
陸景其實一早就猜到了寒山客還有同伙,并不只是那個隱居在鬧市中的老太監。
因為讓寒山客化身奇物,從而解開束縛,離開書院的法子必然不可能是那老太監想出來的,而那老太監也指揮不動東玄師徒。
不過之前的陸景一門心思都撲在怎么要回毒丹上,對于其他事情興致缺缺,直到寒山客又提起,陸景才重新想起這事兒來。
勉強打起了些精神道,“你說的那人可是紀先生?”
“你竟然也知道這個名字?”寒山客頗有幾分意外。
“對了,說起來你一個書院新人,居然知道奇物的存在,這也挺不尋常的,就算是司天監的那些監察們遇到東玄他們,第一懷疑對象應該也是他們身上藏著什么詭物吧。
“畢竟這是書院一直以來傳授給他們的知識,只要遇到無法以常理揣度的事情,必然是因詭物而起。”
“在遇到東玄他們之前我就已經遇到過奇物了,“陸景也沒隱瞞,”也是煉制奇物那人,告訴我的跟紀先生有關的事情。”
“他是怎么說紀先生的?”寒山客饒有興趣道。
“哪有你一直問我一直回答的道理的。”陸景道,“你也見過紀先生,不如你先告訴你眼里的紀先生是個什么樣的人。”
“高人。”
“……你還能答的再敷衍點嗎?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是個高人。”
“我不是敷衍,而是我的確也看不透他那個人。”寒山客沉吟了片刻后道,“他的那些信徒們都說他是個很真誠的人,毫不利己,行走世間,只是為了播撒愛與希望。
“但是我不相信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存在,我見過很多有名的隱士,無論他們將自己表現的如何清高,不染纖塵,但只要你愿意花時間,最終都能將他們的偽裝給一層層的撕下來。
“再然后你就會看到他們隱藏于其下的私心。但是我卻撕不開紀先生的偽裝,一層都撕不開,實際上他整個人給我一種渾然天成,無懈可擊的感覺,根本無從下手,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極善于操縱人心。
“因為身處鏡湖谷的原因,我并沒有真的見過他,我們之間的交流都是通過書信完成的,一共也只有三四封而已,而且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之后和我聯系的人就變成了他的一個追隨者,但是僅憑那三四封信,我這么一個生性多疑的人就被他給說服了,可知其人對于人心的把握到了何種可怕的地步。
“而這樣的人物居然一直默默無聞這么久,如果不是真的無欲無求,那就說明他的圖謀一定也很大。”
“他要毀了大陳嗎?”
“不止,不過我能感覺到他似乎很在意司天監和書院。”寒山客道,“怎么樣,你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
“如果我是你的話,剛剛就應該不聲不響的放我離開書院,因為我和他的所求并不相同,眼下不過是恰巧同行一程而已,遲早有一天我們是要翻臉的。
“實際上我也早就計劃著除掉他了,若是我能得手的話,對于你們來說也少了一個大麻煩,就算沒法立刻得手,說不定將來我們之間也還可以合作,聯起手來一起對付他。”
“那是郭少監跟黃監院他們要操心的事情,”陸景擺手,“我只想拿到我的毒丹。”
“你為什么對那份毒丹那么執著?”寒山客不解,“以你的武功跟秘力修為,這天下有幾個你對付不了的人,需要靠這毒丹來解決?
“況且按照你的要求,這毒丹就算練出來,毒性也有限,頂多就是讓人的修為停滯不前而已。”
結果他說完卻見陸景閉著嘴巴,一點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寒山客倒也沒有糾結又對陸景道,“算了,這種事情也跟我沒什么關系了,無論紀先生也好,還是那毒丹也罷,都留著你自己頭疼去吧,我就不幫你操著份兒閑心了。
“不過不管因為什么原因,我之前答應你的事情沒做到,終究是我不對。朕金口玉言,也不能到了你這兒就說話不算數,罷了,朕就不追究你害朕壽元燃盡的事情了,再送你樣東西吧。”
“你有這么大方?”陸景不信。
寒山客微微一笑,也不再答話,就這么站在原地。
片刻后陸景的目光落在寒山客的腿上,卻是一驚,“喂,你的腳怎么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寒山客的兩只腳居然化作了樹根,深深扎進了泥土之中,而他的小腿則并攏在一起,化作了一截樹樁,而且他身體的其他部位也在化成樹木。
再聯系他之前那疑似臨終遺言一樣的話,陸景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