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校門時,袁明猶豫著是否要主動向陸倩打招呼。但他細想了一下,覺得太突兀了,反而不太好,最后還是決定順其自然吧。
回到了家,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才上午十一點,這個時候父母應該還沒下班。
這個家是八十年代的拆遷安置房,那個年月是哪里拆就在哪里建。袁明上輩子住了30多年,直到父親去世,母親睹物傷情,才賣了老屋換了新房。所以這個家對袁明來說,也就是裝修退化了一些,房子新了一些,倒也沒有太多撫今懷昔、感今惟昔的情緒。
回到自己的房間,掃了幾眼,依然滿眼還是那么臟亂差。袁明搖了搖頭,扔掉沉重的書包,往自己的那張木板床上一躺,眼睛直愣愣的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發呆。
現在他腦子很亂,既有面對重生的興奮,又有對將來的迷茫。
重生這件事情,充滿了謎團,前世重生文、穿越文他沒少看,他在心里把各種穿越的姿勢過了一遍,想得腦殼痛了,也記不起到底是如何過來的。
而對于未來,首先當然必然是賺錢啦!一想到賺錢,袁明滿腦子都是主意,不停往外冒,按都按不住。
躺了一會兒,他越想越興奮,卻感到心思完全靜不下來。便又爬起身來,坐到寫字臺邊。稍微清理了下臺面,找來筆和紙,畫起了思維導圖。
畫著畫著,整個人逐漸的心平氣和起來。
賺錢最難的是第一桶金,一般來說想要短時間內積累第一桶金,說好聽點叫出奇制勝,說難聽點其實是歪門邪道。
袁明打算趕在1990年扶桑國的經濟危機大撈一筆,那可是20世紀最大的資本盛宴之一。這樣看來時間上還剩三年。只是無論是在三年內賺取大量資金,還是把資金放到國外,對于毫無背景的袁明來說,可以說毫無可操作性。
八十年代出國可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除了公派和留學,私人想去國外,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然找個老外嫁出去的除外,君不見滬海米國總領事館的門口、星級酒店的大堂、復興路上三角花園等等,只要能看見老外的地方,都充斥著衣著鮮美的華夏女士,她們操著蹩腳地英語,大膽地、頻繁地制造著“偶遇”。
那時代華夏媳婦只要是老外她就嫁,什么扶桑人、米國人、西邊牙人、白晰哥人。。。甚至黑人都行!整個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華夏很是為全世界的單身漢做了一把貢獻,還不求回報!那年月,可以說只有“嫁出去”和“農轉非”是值得為之義無反顧、在所不惜的!
賺錢的方法袁明有很多,賺大錢雖然有些困難,但努力一下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這出國的問題,實在是讓他頭痛,主要是沒有門路。想了很久,他不得不放棄,只能后面再看情況想辦法。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獲得一筆啟動資金。只是想到自己的家境,袁明只能嘆了一口氣。
八十年代華夏的經濟剛剛起飛,主體經濟依然是國有大型企業,民營資本剛剛萌芽,市場經濟那更是處在以物換物的原始時代。
金嶺市作為蘇省省會,經濟上卻一直落后。不說周邊省份的哲省和滬海市,就連蘇省省內的金州、呂希兩個小城市都比不過。
袁明的父母就只是普通的國營工廠工人,雖然廠子效益不錯,但每月幾十塊錢的收入也僅夠一家三口人的溫飽。就是這樣,在金嶺市這樣的大城市,能做到的也很少了。
袁明記得作為家里的三代獨子,他的零花錢一直到上了大學,都是爺爺給的。
初中的時候每個月給的并不多,也就只有1元。別看只有1元,對于87年學生來說,已經堪稱一筆巨款了。別的不說,校門口的雜貨鋪里,1元可以買20包方塊糖,或者20塊馬頭牌冰磚,或者10大張貼畫,或者100塊麥芽糖。
什么?你問怎么都是小東西?好吧,87年物資還真沒那么豐富,那年月人們的思想和生活極其簡單,一塊糖、一包瓜子就已經算時享受生活了。
八十年代的人拼了命想改變這一切!而在后世的人看來,這樣的簡單卻是一種求之不得的幸福!這算不算錢鐘書老先生說的:“圍在城里的人想出去,而圍在城外的人想進來!”
可是袁明此時并不覺得幸福,1元錢實在太少了!他想來想去,也只有和爺爺借了。要他跟父母借,被盤根問底時,他怎么說?說要去做生意?信不信孩子他爸能滅了他娃!
和爺爺借就好多了!作為三代單傳的袁明,打小爺爺就很疼他,也就是沒可能上天摘星星,但凡是有點可能老爺子一定去摘下來給他!
袁明大概算了下,先借個100塊,在學校附近租個攤子,搞點烤羊肉串什么的一準火爆!這時候烤羊肉串很罕見,更別說用后世久經烤場配方做的烤羊肉串啦!大家能在家吃頓飽飯已經是幸福了,甚至吃肉都是要肉票的,一個月能有個二兩肉票的家庭已經算中產階級了。
35中雖然很垃圾,但地理位置很牛,就靠著金嶺市最繁華的商業街——湘南路,學校大門離街邊最多200米。當然,這年頭還沒商業街的概念,最多就是個熱鬧繁華的大馬路。但十年后可不得了,這里可是鼎鼎大名的商業步行街,可謂日進斗金,寸土寸金!
87年湘南路上只有一家國營湘南路百貨大樓,它的生意非常好,帶動了整條湘南路兩邊住戶的經濟活力,有能力的紛紛擺攤設點,沒能力的隔上一個門面出租。整條街上賣吃的、賣穿的、算卦的、看相的、賺吆喝的,從早上8點到晚上8點都是熱鬧非凡。
袁明打算下午找時間,去湘南路上轉轉,看看有沒有好點的攤位。想來應該不是很難,今天回家路過時沒仔細看,學校門口附近似乎有些門面沒有租出去。
想想也是,35中門口整天混混來,痞子去的,連湘南路警備衙門都在學校大門口開了一個派出所,誰還敢去這么危險的地方租門面做生意?
袁明為啥敢去?身懷絕技啊!正所謂藝高人膽大!上輩子為了更好的徒步旅行,也為了路上安全。他拜過一些拳腳師傅,練過大小擒拿、南拳北腿,前前后后練了十多年,雖然沒有練出什么名堂,但等閑十幾個壯漢,還是不在話下的。
就湘南路那條街的混混和痞子,從上面幾個賊頭到下面的混混,上輩子袁明就沒慫過,打架吃過虧也贏過仗。重生后雖然年紀小點,身子骨弱了點,但功夫還在啊!就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們在袁明眼里全是戰五渣,來多少打多少!
袁明正在流著口水,傻笑著YY“橫掃湘南路小俠龍旋風”。就聽到了開門聲,便連忙起身出了里屋。到了客廳一看,原來是父親回來了!看著年輕了幾十歲的父親,他一時不禁呆住了。
2013年八月他正出差在外,一天母親哭著打電話來“明子呀,回來呀~!你爸走了~!”
當時他就跪地上了!等他火急火燎的趕回家,也只來得及參加父親的葬禮,父親的最后一面卻沒能見到!
哪怕心理上已經是幾十歲的人了,哪怕事隔多年他以為淡化了悲傷。可此時此刻,他依然忍不住那種由衷而來的悲傷!
他嗅了嗅鼻子,眨巴了下有點紅的眼睛,把已經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強忍了回去。微笑著喊了一聲“爸,回來啦?”,只是聲音似乎有點啞。
“嗯,今天報到怎么樣啊?”父親一邊換鞋,一邊把手里地拎袋放在客廳地飯桌上。
“還行吧”袁明有點不敢看父親,就看了看飯桌上地拎袋問“爸,今天吃什么?”
中午,父親一般都是從廠里的食堂打飯菜回來吃的,一是中午休息時間短來不及做飯;二是為了節約肉票,家里的肉票少,肉基本上都是給袁明吃也不夠吃,而廠里食堂只要糧票就能打肉食,如此每天中午從食堂打點肉回來,就再正常不過了。
“千張燒肉!”父親咧著嘴回答,那滿臉自得的笑意似乎在說,“驚喜吧?意外吧?!”
那時候上學基本都是走讀,學校是不管飯的。從小學開始,直到袁明上了高中,父親風雨無阻,每天中午都帶飯回來。
少年時袁明沒在意過,等年紀漸長才慢慢明白,那簡陋的便當,承載的是父親如海般深、如山般高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