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這人的話中,眾人也理出了一件事。
這詩才很窮,窮到吃不飽飯!
在邊颯眼中,閃過了一個畫面。
一個衣不蔽體的孩子,在寒夜中瑟瑟發抖點燈求學,苦背詩詞。
不容易啊!
眾人對梁晨的欽佩之情更濃了。
梁晨要是知道這些人在想什么,肯定能樂出聲來。
是不容易,頓頓大魚大肉多累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想自己動手都不成:喝頓花酒,得費多大力氣啊,還得翻墻!
啊,老子太累了。
易虎發現說錯了話,趕緊捂住了嘴,生怕這群人把自己拖出去痛揍一頓。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那詩才居然搖搖頭笑了。
“這有何難?”
“磨墨!”
梁晨豪放一笑,喝道。
邊颯不滿地盯了梁晨一眼,這小子是把老娘當婢女了?居然還讓自己磨墨?老娘怎么可能干這種下人的活?你寫詩,我給你磨墨,我給你執筆,你是不是飄了?還是老娘太久沒打人了?
磨墨。
邊颯磨墨。
邊颯勤勤懇懇磨墨。
這墨水還挺香。
梁晨環視四周,虎視狼顧,站起身一腳就踏上了桌子,震地桌子一蕩,硯中墨水揚了出來,宣紙上馬上就染上了一大片黑。
邊颯歪過頭,斜著眼睛給了梁晨一個白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誤失誤。”梁晨訕訕笑道,撓了撓后腦勺。
邊颯沒好氣地把宣紙揉做一團,隨手拋到一旁,重新拽出一張宣紙。
見鬧了個烏龍,梁晨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模樣,從桌上拎起酒壺,一掌撫掉壺蓋。易虎一臉心疼的看著地上跌地粉碎的壺蓋,心中直道:佛祖保佑,三清保佑,諸位神仙保佑,可別讓賠啊…
梁晨可不管易虎在想什么,一仰頭灌下半壺酒,幾乎是吼出了那句。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回來了?沒跟人家整夜促膝長談?”易虎躺在床上,聽見門響,起身見是梁晨推門而入,沒好氣地說道。
尤其是在整夜上加重了語氣。
見色忘義的家伙!
易虎暗里罵了一句。
沒辦法,怎能不氣,說說這干得是人事嗎?連作了兩首詩,什么衫角天上人間見邊颯,什么贈邊颯。
這是作詩還是撩妹?
捧你的時候,我在!到吃飯喝酒的時候就把我晾到一邊了,自己跟那邊家小姐喝酒去了,哄得人家那叫一個開心啊!
吃完飯,喝完酒,天也黑了。你說說怎么也得回房休息了吧,人家倒好,把我一個人趕到房里,自己在堂內繼續跟人家聊得火熱。
這干得是人事?
易虎一肚子氣。
梁晨走進房,心里還有些驚訝,這房倒算寬敞,除了兩張拔步床,什么書房茶室一應俱全。
聽易虎發著牢騷,梁晨心里其實也還是有些虛,這事干得的確不怎么妥當,但不能承認啊!
梁晨脫下衣服,直接鉆進了被子,淡然道:“哪有什么促膝長談,就是聊聊文學,聊聊詩詞。行了,快睡吧,明天還得趕早呢!”
話是這么說,但梁晨心虛地扭過頭去,一雙眼直直看著墻壁。
“喲,還知道明天要趕早呢?”易虎不屑地切了一聲,“那咱們的陳大才子倒是說說,這星座血型是哪門子的文學?我怎么從未聽過呢?還有您老人家什么時候會看的手相?要不給我看看唄?您就算算我什么時候能賺大筆銀子?”
“不用算!你掙不著!”梁晨起身,吹滅了燭火,“睡覺!”
“一看你就算不準…”易虎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倒頭睡去。
淞國衫角城出了個詩才的消息如肆意野火四處傳播,連帶著邊颯的名字也出了名。這詩才人送外號陳一壺,即一壺酒即詩成。
聽到這消息的人無一不在猜度,這所謂的陳一壺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怎么這么多年從未聽過這名號?按理說如此大才,應該早就有詩文傳世。衫角城中暗流涌動,無數探子前往天上人間,想從今日在場之人中獲取一星半點這陳一壺的消息。
已近戌時,這衫角城城主府卻依舊點著燈。
燈火通明。
書房內,一肥胖身影卑躬屈膝立在桌前,一白衣玉帶的俊俏公子站在一旁。
“按你這意思,這陳思就是個沒有什么背景的無名小卒?”桌后,一闊面男人支著腦袋想著,左手手指重重在桌上點著。
篤篤篤…
那胖子赫然就是那天上人間的掌柜,只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掌柜,在這卻仿佛一條狗,連頭都不敢多抬一分,一直用下巴頂著脖子上厚厚的肥肉。
“稟大人,按照他身邊那叫易虎的所說,肯定是這樣。小的也觀察了,那陳思,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穿的盡是些便宜貨色,甚至比起府內的下人還要破舊幾分。雖然穿的整潔,但那手肘處都已經洗得發白了,定不是什么有錢人。”掌柜的言之鑿鑿,但頭依舊不敢抬起來。
“父親,那是不是…”那白衣公子看向城主,右掌豎起在脖頸上狠狠一劃。
“風兒,再等等。畢竟是本家啊,怎么能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這種人才納入府中,就算只做個幕僚也是極好的。明日你帶人去探探他的口風,透露出我想收他當幕僚的意思。若是肯離邊颯遠一點,那就萬事大吉。不肯的話…善哉,我佛慈悲!”城主右手輕輕捻著佛珠,笑道。笑容慈善,活像畫像上的佛爺。
陳風聞言,點頭道:“聽父親安排。”
“好了,天也晚了。風兒,狗子你們也休息去了,莫耽誤了我明日的早課!”城主捻著佛珠站起身,陳風和那掌柜連忙行禮。
“恭送城主!”
“恭送父親!”
狗子?
倒是符合這掌柜卑躬屈膝的模樣。
這衫角城城主陳濤信佛拜佛,在整個衫角城早就是不傳之秘了。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天上人間居然是城主府的產業,那耀武揚威的掌柜居然只是陳濤面前的一條狗。
人前顯貴,人后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