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替我不值?”孫柏考似乎是被逗笑了,頜下的胡子隨著夸張的笑容顫抖著。
“好,你倒是說說,怎么替我個不值法?”
“孫叔,您看啊。我是一個不出名的小嘍啰,可您不一樣啊!您是老人,連老東家都得叫您一聲老哥哥,又是堂堂五品高手,憑您的本事,就算到了軍伍里那可就是妥妥的千夫長。那時候吃得可就是皇糧,數不盡的錢財資源!您在這小小的商隊里,圖的什么?可不就是因為老東家對您有知遇之恩,在這報恩嗎?說實話,這些年您的恩早就報完了,現在還留在商隊任勞任怨,也不見東家有什么補償。現在可好,好不容易弄出來一鍋湯少東家一聲不吭就給人家送去了大半。我不是說少東家的不是。送當然是要送的,但為什么不能少送一點?給您留出來一碗肉?那四五歲的小屁孩能吃多少?”張老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話一說完,孫柏考臉色陰晴不定,一巴掌扇到張老三的腦袋上,怒聲道:
“有些事說不得!老夫的事和東家的事也是你能隨意揣度的?夢茹菩薩心腸,怎么讓你在這亂嚼舌根子?這次的話,老夫就當沒聽見,若是再有下次,老夫拔了你的舌頭,把你趕出商隊。”
這孫柏考在隊里還是很有威望的,見孫柏考氣得胡子直抖,張老三連忙討饒:“孫叔孫叔,小的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孫柏考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張老三趕緊端著碗走開了。
在五十幾人的隊伍里,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打趣,孫柏考和張老三的對話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算有幾個人看見了,這張老三平日里本就喜歡溜須拍馬,也只道是這張老三馬屁拍驢蹄子上去了。
看見張老三走了,孫柏考冷哼了一聲,拿著干糧在肉湯里泡軟了,塞進嘴里,細細地嚼著,眼睛怔怔地看著地,似乎在想著些什么。
梁晨靠坐在樹下,小口小口喝著肉湯,對他和邊瀟來說,這真算不得什么美味,這年頭鹽可是個稀缺物,這樣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商隊,根本就買不到也買不起足夠支撐所有人的食用鹽。這湯里估計根本就沒有放鹽,,喝著淡而無味,全靠一點點肉干自帶的咸味。
梁晨朝邊瀟努努嘴,邊瀟扭頭看去,不遠的一個角落也有一個孩子如同梁晨和邊瀟那樣格格不入,離火堆遠遠的,仿佛眾人的狂歡與自己無關,這邊的冷清安靜與火堆那邊聊得熱火朝天的幫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至于虎子,虎頭虎腦長相可愛的小男孩的待遇怎么可能跟他們一樣,早就被人給拐走了,這會兒正被劉夢茹抱著懷里烤著火,虎子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也許當初,沫娘也是這般抱著虎子,哼著歌哄孩子睡覺吧!
那蜷縮坐在樹干邊上的孩子,看上去也不過十三四歲,臉上早早就帶上了幾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滄桑,夜間的氣溫對于這種從未習武之人還是有點低了。那孩子鼻子不停地抽著,仍有鼻涕不聽話地從鼻子里流了出來。
手里沒有碗,只抱著一張比臉還大的餅大口大口地吞著。先前梁晨就瞧見了,幾個人走到他身邊,三兩句就要走了那盛滿肉湯的碗。
“怎么得,大善人又要發善心了?”
邊瀟側過臉,把自己的嘴藏了起來,輕輕對梁晨說道。
“同是天涯淪落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這孩子看著也怪可憐的。”梁晨嘆了一口氣,從一旁的包裹里翻出一件大氅,往那孩子身邊走去。
邊瀟看著梁晨的背影,狠狠嘆了一口氣。梁晨這人哪都好,就是這善心莫名其妙的,上次殺了人,連著好幾天,邊瀟都聽見梁晨在半夜哭喊著說什么對不起之類的,昨天邊瀟才知道,梁晨居然還留了條活口,說什么人家知道錯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婦人之仁,遲早有一天會因為這個吃大虧的!、
從前發瘋殺人的時候,怎么沒見他發什么善心呢?
邊瀟看著梁晨的背影,想到。
見隊里的客人朝自己走過來,那孩子趕緊站起身,把餅往懷里一揣,連連往后退了幾步,用手在自己坐過的地上使勁掃了掃。
“陳大哥是要在這休息嗎?小人這就騰開。”
梁晨聽著那唯唯諾諾的聲音,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就是底層人民的悲哀啊,不過梁晨可不像做什么圣人,弄什么農民運動,提高這些黔首的地位。黔首的性子,要是沒有逼到絕路上,誰都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跟老爺作對?算了吧。
梁晨往那孩子身前走了一步,孩子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緊緊縮著頭,嘴里嘟囔著:“我錯了我錯了,別打我別打我。”
這是被欺負怕了啊!
梁晨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上前把大氅披上了孩子的肩頭,接著自顧自地坐到了一旁,拍了拍身邊:“別站著了,過來坐著吧!”
那孩子畏畏縮縮地睜開眼,見自己沒有挨打,眼里露出了一絲驚喜。看著梁晨,身上那衣服一摸就很貴,猶豫著要不要把衣服退還回去,但又不敢上前。
梁晨嘆了一口氣,直接站起身把那孩子拉到身邊,又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塊巴掌大的肉干,遞了過去。
“吃吧!”梁晨又補了一句:“之前給他們的是豬肉的,這可是牛肉的!”
孩子一聽,眼里放出了光,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這可是牛肉啊!擅殺耕牛可是重罪啊!多少人一輩子也沒嘗過這牛肉的滋味啊!
思考了再三,他還是搖了搖頭:“這太貴重了,小人不敢要!”
喲,還挺有意思的。
梁晨有點意外。
但還是一把塞進了那孩子的手里。
不容置疑地說道:“說給你那就是給你的,拿著吃!”
吃著吃著,可能覺得梁晨不是壞人,那孩子的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
你叫什么?
梁晨問道。
王玄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