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等第三約立夏,就清楚了。
也不用猜。
可惜,締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需要一個時機。
特呱和戲子兩個怪談,只能說機緣巧合,也不知下一個怪談,是否還有這樣的好運氣。
葉久壓下心緒,轉而思索起第二約來。
第一約給了他金焰,提升了對怪談的戰力,或許還有其他某些隱藏特性,有待發掘。
但至少,金焰是看得到摸的著的提升。
而第二約不同,直到現在,葉久仍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從表現來看,似乎可以把金焰的力量分給他人,令之擁有足以對抗怪談的力量。
嗯,不止。
葉久想起剛剛締下第二約時的感受。
靈魂升到半空,摒棄全部情感,冰冷淡漠,高高在上。
并且擁有所有金焰者的視野。
對了,根據后面的發展分析,似乎還能借用金焰者的力量。
葉久之所以能斬殺戲子,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眾多金焰者的幫助。
說來也是神奇,明明他們的力量來源是自己,但是在金焰者身上走了一遭,就像是種子瘦了春夏秋冬,陽光雨露,便抽了芽開了花,發生了巨大變化。
給出去的是種子,收獲的事沉甸甸的果實。
葉久那宛若能開天辟地的一劍,可不是只憑他自己就能斬得出來的。
第二約的種種玄妙,于葉久心中流轉而過。
很明顯,這是極其強大的力量,不只是增強葉久的個人戰力,還能為其他人,這個世界上除開葉久之外的所有人,補充晉升階梯,從而掌握能夠自保的力量。
無論怎么看,都是天大的好事。
但不知怎的,葉久心中總有一股彷徨感。
就像一個人站在萬仞懸崖,寒風像刀子一樣從四面八方呱來,面前有登天的階梯懸浮,一級級往上直到云層深處不可見,那里光芒耀眼,昭示著美好的未來和力量。
但這階梯透明且懸浮半空,往下看,深淵千里萬里不見底,死亡瞪大了他那雙充滿惡意的眼,注視著你,他用著充足的耐心,等待你犯錯露出破綻的那一刻,然后就如餓狼般撲上來,瘋狂噬咬,搖擺著頭,將你拖入深淵。
葉久很是慎重,并沒有被第二約光明的未來沖昏頭腦。
他也不得不慎重,與第一約不同,若是一個不小心,第二約影響的將是大量的人類,并且很有可能都是人類中的精英個體,后果極其嚴重。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第二約的力量不加以控制,一旦濫用,大量新世界甚至零組成員,得到金焰的力量,到時再有個萬一,那便是人類世界僅有的對怪談力量全線崩潰,災難一般的未來。
葉久搖搖頭,這些只是他個人的看法,回去與云起商量后再做決定吧。
零組的人跑去請示領導,到現在都快半小時過去了,還沒個結果。
葉久心中無奈,他也知道,作為官方的組織,尤其還是面對唯一的怪談去留這樣的大事,扯皮的時間肯定漫長。半小時不止,一小時都夠嗆。
他找了個房間,躺床上,稍作休息。
吉他盒放在床邊,枕頭旁是面具。
締結第一約后,得到金焰,葉久還無師自通地明悟了一些運用竅門。
藏劍法,就是其中之一。
將締約之刃藏在劍鞘中,時時存想,就能穩步增長金焰,待得日積月累,沒準還真能有一劍出鞘,焚山煮海的威能。
在李園中,締結第二約前夕,打開吉他盒時那彌漫半空遮天蔽日的金焰,便是藏劍所致。
可惜藏劍的時間太過短暫,那般龐大的金焰,只維持了一瞬,現在又得重新積攢了。
至于如何存想,說來也是簡單,只要再心中念誦一遍第一約的誓詞,并且由衷的相信,沒有遲疑,便算是一次存想。
所以,別看烈焰眼中,王爵平時都話很少,好像很高冷的樣子。
其實這人正在心里一遍遍莊重嚴肅地朗誦誓詞呢。
跟復讀機還不一樣,抑揚頓挫情緒充沛,不然締約之刃還不認。
最后,吉他盒就是細枝末節了,他總不能真的背著個劍鞘,光天化日大搖大擺吧,沒哪個殺手會在臉上貼“我是殺手”這四個字的。
葉久是這么想的,劍鞘是放置締約之刃的容器,既然是容器的話,為什么劍鞘可以吉他盒就不行,你這是在瞧不起吉他嗷!
嗯,結果是喜人的,事實證明,吉他盒也行。
只是葉久懷疑劍鞘用來藏劍的效果會不會更好,可惜他手邊一時間也找不到劍鞘,話說回來了這年頭誰手里還放著劍鞘啊。
葉久看了看手機,沒什么新的消息,這幾層樓作為零組的活動場所,網絡完全與外界隔絕,小宅也沒辦法。
他閉上眼休息了會,心念一動,回憶著剛剛締結第二約時的感覺,嘗試與金焰者們取得聯系。
找誰呢?
一個面容堅毅的男人浮現眼前。
就他了,烈焰。
這是葉久的猜測,利用第二約,他是不是能共享金焰者的視野。
感應片刻,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毫無變化。
葉久睜開眼,詫異神色,一閃而過。
不見了。
完全感應不到。
他嘗試起其他人。
白丘。
還有別的;金焰者。
一片空白。
葉久揉揉眉心,本來就疲憊的精神,雪上加霜。
但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感應不到一個金焰者的存在。
是我出了問題,還是…
他有些擔心。
自己這邊出了問題還好,有可能就是精神太過疲倦的原因,睡上一覺就能解決。
但如果是烈焰他們那邊出了問題。
有兩種可能性,一者是他們失去了金焰的力量,嗯,概率相當大,畢竟他在回收金焰揮出那一劍時,沒準已經給他們造成了一些傷害。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需要付出死亡這么沉重的代價嗎?
葉久凝重的想。
一時間心煩意亂,他站起來,在房間里踱步。
長長出了口氣,仰頭躺下。
葉久閉上眼,醞釀睡意。
再想也不會有結果。
現在他所能做的,不過是睡覺,抓緊時間恢復精神。
一分鐘而已,葉久已陷入沉眠。
第二日,蘇菲工作室。
葉久坐著,等待預約時間到來。
他看了看墻上的鐘表,五點二十分,還有十分鐘就輪到他了。
一般來說,五點半蘇菲就該下班,今天是因為葉久的原因,特別加的時間。
葉久往后靠著椅背,放松精神。
吉他盒放在膝蓋上,他兩只手搭在上面,姿態放松。
昨晚他醒來后,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主要是新世界出面與零組交涉。
梳妝桌怪談所遺留的污染物,那一張笑臉面具,最終的處理結果是,由零組和新世界共同收容。
其實,說是共同收容,真正實施起來,主體還是新世界,零組更多是以一個學習者的姿態出現。
得知這一點,葉久已經相當滿意。
做到這種程度,零組已經給出了極大讓步,甚至超出了葉久預料。
他本以為,最好最好,也不過是零組扣下笑臉面具,然后同意新世界派遣顧問配合工作。
沒想到最后的結果,剛好反了過來。
不過,能做出這種決定,也從側面說明了,面對怪談,官方的確感受到了巨大壓力。
葉久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兩次卷入梳妝桌怪談的黑馬甲,大半身亡。
時間點剛好就在葉久醒來的這一刻,受到“觀眾效應”影響的黑馬甲們,同時斷絕呼吸,身體快速干癟下去,像是歷經漫長時間風化影響的干尸。
不,比干尸木乃伊更加凄慘,幾乎只剩下了一張皮,而這張皮也脆得一碰即碎。
葉久做過確認,這些人都是在李園中,被白蟲操控的人。
成了金焰者的黑馬甲,全都醒來,性命無憂。
就算是昨晚受到“觀眾效應”影響的黑馬甲,也是停止了哭泣流淚,也能在無需鎮定劑的輔助下,成功睡去。
有得有失,結局算不上多么美滿,葉久只能說一句他盡力了,問心無憾。
只是,有一個問題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令葉久很是在意。
李園中那么多人,零組的這些黑馬甲,放進去不過滄海一粟,現在黑馬甲他們都已經死了,那么,其余的觀眾們呢?
現實世界如果出現大量人口突然死亡的事,還是以這般詭異的方式,肯定會有消息傳出來。
但截至目前,葉久并未收到類似的消息。
那就有趣了。
聯想到一副古裝打扮的李恒,還有對方關于自己過去的只言片語。
似乎,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這是葉久的猜測。
他將之深深埋在心底,如飛必要,否則不會與任何人提起。
至于零組,只是梳妝桌一個怪談,他們便折進去超過四十名成員,可謂是損失慘重。
這可不是普通的四十多人,作為官方為應對怪談而成立的特殊部門,能進來的每個人都是軍中百里千里挑一,都是妥妥的精英人才。
一下子折了四十多,無異于給官方的一記重拳。
甚至,若非新世界的王爵伸出援手,烈焰等人估計也會折進去,零組的損失還會更大。
說來,烈焰等人似乎遺忘了充旦城內的記憶,對于如何解決的怪談,零組這邊至今仍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具體都發生了什么。
作為第一個醒來,同時也明顯保有神智的葉久,零組也嘗試過從他這里得到情報,很明顯,梳妝桌怪談的成功解決,葉久出了很大的力。
可惜,對于昏迷后發生的事,如何解決的怪談,葉久只字不提,零組也是無法,現在情況特殊,面對怪談這一新的挑戰,無論是經驗還是情報他們都是零,若是惡了葉久,下一個怪談可怎么辦?
這可不是杞人憂天,下一個怪談已經近在眼前,剝皮者就好似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始終懸在零組頭頂,令人寢食難安。
現在的安靜,只是暴風雨前的風平浪靜,零組收押的大量施暴者,還有疑似與剝皮者相關的殺人案件,無不說明了一點。
暴風雨即將來臨。
而且,這一次,萬一爆發,席卷的范圍將駭人聽聞。
看看吧,這還沒有完全爆發,剝皮者怪談已經影響了超過千人,真正爆發后將是何等景象,簡直匪夷所思。
也許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在與新世界的交流中,零組保持了相當的克制,以及拿出了很大的誠意。
解決怪談是當務之急,別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放。
本著這樣的原則,雙方合作的進展相當之快,幾乎一路綠燈,暢通無阻。
新世界就夢想家園的怪談收容設施,在零組的配合下,如火如荼地進行建設。
其他方面也是同樣,暫時不需要葉久做什么,他便來了蘇菲工作室,還是想辦法壓制性格缺陷要緊,否則葉久懷疑,他遲早有一天會向自己人動手。
另外污染物001的研究報告出來了,聽說還給出了具體的收容方式,葉久還沒來得及看,準備等這次心理輔導完了再說。
開門的聲音,葉久睜眼,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到點了。
他起身,迎面走來個戴口罩的女人,雙眼滿是憔悴。
擦身而過,走了兩步,葉久想起上一次,在這里碰到的那個男人。
他后來有拜托小宅尋找,但網絡并非全脂,加上對方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葉久沒有具體的身體特征,還是沒找出來對方的身份。
也是無法,現在新世界幾乎是推倒重來,小宅每天忙得恨不得一個人拆成兩個用,用她的話說,都沒時間喝可樂了,看都把孩子給苦的,簡直看不下去。
葉久總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個猜測,令小宅放棄手頭上全部的事,去在茫茫人海中,找這么一個家伙的身份。
說來也是奇怪,雖然葉久沒看到對方的身體特征,但那一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裝備,已經是足夠惹眼,沒道理找不到才對。
帶上門,在桌前坐下。
“你好,蘇菲醫生。”
“你好。”
對面的女人頭發微卷,臉蛋小巧,鼻梁上架著眼鏡,笑起來的樣子很明媚,看不出絲毫做作痕跡,讓人覺得親切自然,并且放松。
“最近過的怎么樣?”
蘇菲打開話頭,葉久跟隨著對方,一個小時的對話治療很快結束,葉久心中還覺得驚訝,時間過的真快。
“謝謝您,輕松多了。”
葉久由衷道。
“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蘇菲叮囑了幾句,兩人約好下次的時間后,葉久出門。
看著男生的背影走遠,蘇菲把身體全部的重量靠在椅背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腦中還自動想著葉久的事,蘇菲搖搖頭。
已經不是工作時間啦。
她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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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菲臉色緩和下來,她從白皙的鎖骨下方,扯出一條同質鏈條。
終端是一只懷表,蘇菲啪的一聲打開,她注視著表盤上的金發女孩,看著對方那陽光般耀眼的笑容。
蘇菲皺起了眉。
“你是誰?”
她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