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林責,葉久沒有在研究所內多留,和李勝男說了聲后,徑直離開。
李勝男沒有詢問他們的聊天內容,對于葉久的離開也是反映平平,她現在幾乎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林責身上,具體的研究方案還有治療方案,以及對于一個既為污染物也是人類這么一個存在的研究,等待她的工作還有很多,怕是又得幾天不能合眼了。
出了工廠,跨上黑夜機車,伴隨轟隆的聲響,大燈照亮前路,葉久回家。
一路無話,深夜的郊外本就無人,葉久孤獨地行駛,通往市區的路筆直荒涼,兩旁都是黑暗,葉久摘掉頭盔,讓夜晚的冷風呼呼吹在臉上,散去心中煩悶。
林責的話,還有他聲音中隱藏的遺憾,猶在耳畔。
死亡,從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點。
云起的臥室還亮著燈,洗手間地面潮濕,剛洗完澡不超過半小時。
回來得好晚。
為了應對污染物和怪談,新世界需要擴張改變,云起正在為此忙碌。
洗漱完畢,葉久回到房間,打開手機。
從前往研究所直到現在,一直有事,得有幾個小時沒看手機了。
翻了翻未讀信息,奇怪,竟然沒有。
他再次翻看一遍,確認過后,是真的,沒有蔡隊的信息。
不是說回頭聯系我么?
葉久感到疑惑。
傍晚放學時,路遇案發現場,葉久作為目擊者,按道理應該配合官方調查,如果不是蔡隊聽說了這件事,打了招呼,葉久估計得在現場呆到深夜不可。
假如真的如此,葉久哪里還有功夫去研究所。
說起來,蔡隊多少還幫到了他。
也是奇妙,在裂口女任務中碰到的保安,從而與蔡隊結識,沒想到這關系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
葉久記得,傍晚分別時,蔡隊曾說,晚上會聯系他,明天約個時間,兩人見一面,有些事情需要請教。
明明我只是中學生,蔡隊的態度還是很正常,基本上是平等相待,沒有長輩拿大的語氣。
估計,是因為裂口女那件事吧。
葉久想著。
出了剝皮者,官方都建立了零組,肯定意識到了什么,怪談再怎么荒謬,既然已經發生,那就是既成事實,蔡隊找我,應該就是跟怪談有關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以個人身份,還是官方的立場。
葉久搖搖頭,這些都是后話,這都一點多了,蔡隊還沒有發消息過來,是忘了么?
還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想了想,按動耳機。
“”小宅。:
“昂?”
黑客少女的聲音元氣滿滿,用剛才的碎片時間睡了一覺,現在正是精力旺盛。
“晚上有沒有人找過我?”
“我看看。”
一般情況下,葉久的網絡賬號都很正常,然而,一旦有人試圖惡意侵入,盜取他的信息資料,就會觸發小宅設置的陷阱,轉而由小宅的團隊所接手。
他們會給出假資料,并且想方設法追蹤來犯者,順藤摸瓜,搞清楚到底是誰對葉久的資料感興趣。
“誒,還真有”
小宅驚奇道。
“晚上都在忙研究所那邊的事,你這邊的資料我讓別人看著。”
她解釋了句。
葉久等待片刻,問道。
“是誰,查得出來嗎?”
這么說時,葉久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零組。
聯系到蔡隊約好的信息沒有發來,還有對方身為官方的身份,葉久第一時間想到了零組。
假如真是零組,身為官方的特殊部門,擁有的網絡力量肯定不輸于新世界,大概是查不出…
“查是查出來了”
葉久:…
小宅似乎碰到了什么困惑的事,說話尾音拖得老長,聽起來還有些可愛。
“怎么了?”
葉久平靜道。
“昂,王爵,你什么時候跟藍天集團扯上關系了么?”
“哈?”
葉久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什么,藍天集團?”
“藍天集團啊,你不會不知道吧,咱們用來玩俄羅斯方塊的藍天大廈,就是他們家的。”
“等等。”
“這個我知道。”
葉久打斷道。
“只是,你怎么忽然提到藍天集團?”
“調查你資料的就他。”
小宅奇怪道。
“我還想問你呢,王爵,你什么時候跟藍天集團的大小姐扯上關系了,伯爵知道嗎?”
“大小姐?”
葉久一頭霧水。
“昂,我看了下,在拿到你的假資料后,很快有人給你發送了電子郵件,發送者就是藍天集團的大小姐。”
“很有趣,之前攻擊你賬號的,是同一個IP地址。”
“所以,好端端的,人家一個大集團的千金忽然跑過來調查你,然后還給你發郵件,老實交代,幾個娃啦!”
小宅語氣囂張,光是聽著,葉久眼前仿佛都出現了一個少女一腳踏地,一腳踩著電腦桌,雙手叉腰的樣子。
“別玩了。”
葉久滿臉黑線。
“不是說有電子郵件么,我怎么沒看到?”
“哦,我們這邊給攔截了。”
“必要的檢查嘛,嘿,還真老實,干干凈凈,一點病毒都沒有。”
小宅語氣輕快,敲打鍵盤的聲音也像是一手悅耳的歌曲。
“好,發你了。”
隨后,手機響起信息提示音,一封新的未讀郵件,葉久點開。
“是什么啊?”
“好看嗎?”
“講道理,那家伙有點像你誒,只是王爵你什么時候留過長發嗎?”
小宅無聊得嘟囔。
“還說你沒看。”
“哈哈哈”
小宅尷尬的笑,很快,耳機另一邊安靜下來。
她所不知道的是,房間中,葉久的臉色,遠沒有其語氣那般輕松。
那位大小姐發來的電子郵件,里面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三張照片。
黑夜背景,路旁的田野,拍照者似乎是從車窗往外的角度。
葉久目光盯住照片的中央位置,在那里,水渠旁,站著一個長發披肩的人。
月光下,波光粼粼,背影妖異。
乍看上去,這個背影,與葉久有八九分的相似。
假如把長發換成短發,妥妥的就是葉久無疑。
所以,偷看過郵件內容的小宅,才會問他什么時候留過長發。
因為這個背影實在和葉久太像了。
葉久深深地看著照片,他知道,不是像,里面這人,就是自己。
裂口女任務時,他和苗曉曉背道而馳,兩人往著相反的方向跑了很久,確認道這一點后,為了盡快追上苗曉曉,葉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了血腥口紅,利用鏡面穿行的能力,追上對方。
而此刻的照片里,就是他當時使用血腥口紅后的樣子。
藍天集團的大小姐?
葉久劃過最后一張照片,后面有一段話。
“我碰上了那種事。”
“只有你能解決的事。”
“希望我們能聊聊。”
最后是署名。
“千里優”
千里嗎,少見的姓氏。
葉久再次看了一遍郵件內容。
雖然不知道千里優是哪里弄來的這些照片,但既然發來這些,就說明對方肯定知道了自己的特殊性,比如,可以對付怪談。
最后千里優的話也佐證了這一點,她遇到了相似的事,應該就是怪談了。
所以找我尋求幫助嗎?
只是這個態度。
葉久同意了千里優的好友申請,下一秒,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你好。”
葉久看了眼時間,這么晚,還不睡嗎?
“正如郵件中所說,我碰到了一些麻煩,需要你的幫助。”
“很抱歉,我采取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調查了你的信息。”
葉久稍感意外,沒想到,千里優會在最開始就道歉。
按照固有印象,一個大集團的千金,再怎么驕傲目空一切都不過分。
“嗯。”
葉久回了個字,看著對方發出長長一段話,解釋了為何調查他資料的原因,態度意外的誠懇。
“說正題。”
葉久直接道。
安靜了片刻,正當葉久以為對面睡著的時候,新的信息來了。
“我懷疑,我的父母出事了。”
葉久打了個問號。
“這么說或許很冒昧,是這樣的,明天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有些情況,我想當面說明。”
葉久猶豫著,沒有立刻回答。
千里優的心情明顯很焦急,在葉久猶豫的時間里,不停發來信息。
“請放心,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
“拜托,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您還在嗎?”
字里行間充滿了惶恐情緒,小心翼翼又彷徨無助,很奇怪,現在的千里優和她大集團千金的形象有著極大出入。
就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明天我有約了。”
“是蔡平嗎?”
千里優立刻問道。
“請放心,如果是蔡平的話,官方那邊的事,我已經幫你解決了。”
葉久恍然,難怪蔡隊沒有聯系,原來問題出在千里優這里。
既然如此,明天就和千里優見一見吧,新的怪談嗎,不知道是什么。
葉久想著,正要回復對方,就見新的消息跳了出來。
“明天下午五點,校門口,拜托了!”
校門口?是指川南中學嗎?
葉久隱約感覺不對,這條消息太匆忙了。
他發了兩條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答。
葉久皺眉。
“咚咚”
清晰的敲門聲。
“小姐,老爺和夫人叫你過去。”
“我知道了!”
千里優連忙打了一句話,點擊發送,腳步匆匆地出門。
開門,是管家兼司機的李叔。
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千里優抿了抿唇,不著痕跡地點點頭。
李叔露出和藹的笑容。
“小姐,”
李叔微微躬身,溫聲道。
“老爺和夫人,在禮拜堂等您。”
“好。”
他們在金色的地毯上行走。
兩旁都是金色的墻壁。
吊燈撒下金色的光。
握住同樣金色的把手,旋轉。
千里優艱難的控制著面部肌肉,否則她現在的臉色,一定難看至極。
金色,金色,還是金色!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
千里優聽到李叔溫和的聲音。
她恍然回神,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而紊亂,胸脯也起伏不定,心跳極快,臉肯定也紅透了。
“請稍微注意一下您的儀容。”
李叔平淡道。
“老爺和夫人,還在里面等您。”
“嗯。”
千里優深呼吸,她抿緊雙唇,驕傲地昂起頭,,露出天鵝一般纖細白皙的脖子,神情淡漠且高貴,如她往常一樣。
只是緊緊抓住裙擺的手,出賣了此刻心情。
門開了。
身穿黑色制服的管家讓開位子。
千里優最后看了眼對方,邁步而入。
李叔微微低頭。
“有需要,請隨時叫我。”
“我一直在門口。”
房門在身后輕輕合上。
千里優心中一揪。
她看到金色華服的父親母親。
讓人頭暈目眩的金色。
父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帶著某種讓人不舒服的熱切渴望。
千里優忽然有種拔腿就跑的沖動。
“來啦!”
不知何時,母親已經到了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一張親切的臉上,全都是熱情的笑容。
“嗯…”
千里優身體僵硬,母親的力氣好大,扼得她手腕生疼,下意識往回抽,紋絲不動。
又是這樣!
“媽,我手疼。”
千里優生氣到,努力做出平常的反應。
“好好好。”
母親笑容更加熱情。
“放心,很快,很快就好了。”
“是啊,小優。”
威嚴的父親,也露出熱情的笑容,站在面前,看著千里優。
“很快,小優就會和我們一樣了。”
千里優眼睛睜大,小臉煞白。
這…這話什么意思!
他們終于不再隱藏了嗎?
終于要對我下手了嗎?
她用陌生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兩個人,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老公,我們帶小優過去吧。”
“是啊,千萬不能錯過祭祀的時間。”
“放心,來得及來得及。”
兩個人自顧自地說著。
“對了,你那還有沒有?”
“真是的,你總這樣,粗心大意,這么重要的東西都能忘了。”
母親數落著,掏出一些零碎小東西,遞給嘿嘿憨笑的父親。
千里優幾乎要屏住呼吸。
她看到,父親用百元紙鈔包裹硬幣,銀色的黃色的硬幣,疊了兩下,迫不及待地一口塞進嘴里,大口咀嚼,頓時,洋溢起滿足的笑容。
他的牙齒鋒利得匪夷所思,金屬的硬幣就像是糖果,咬得嘎嘣脆響,偶爾嘴角流出鐵銹色澤的汁液,立刻有細長的舌頭忙不迭的伸出,閃電一般的舔的一干二凈。
“再來點,再來點。”
父親塞滿了鈔票的嘴里,含糊地說著。
“還吃,圣餐怎么辦!”
母親哼了一聲,看了眼千里優。
“還有,你光顧著自己,我們小優呢!”
“嘿嘿”
父親不好意思的笑。
露出一排尖銳的牙齒,還有金屬和紙鈔的殘渣。
他向著千里優攤開手掌,把兩枚十元硬幣,展示給她看。
“嘗一嘗?”
父親熱情地。
“十元面值的硬幣,口感很不錯,最后的兩枚了,來。”
父親笑容和藹而慈祥,像是正在給女兒分享糖果。
只是,他手中的糖果,是金屬的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