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把妖刀,使用暴食之牙必須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也即每天以鮮血喂養,否則妖刀噬主。
這是在得到暴食之牙時,系統所給出的備注。
當時,葉久以為,所謂的噬主,不過是妖刀主動攻擊他這個主人。
以他的自信,而且有系統物品欄兜底,葉久并未將之放在心上。
然而,如今看來,噬主的含義并非如他所想那般。
聯想到現在難以控制的破壞欲望,或者說殺戮欲望,葉久猜測,噬主的真正含義,就是放大持有者的負面欲望,逐漸令其迷失。
拜托小宅查找的資料中,也有相對應的佐證。
歷史上有過諸多妖刀的傳說,其中出自島國的村雨最為著名。
關于村雨的傳說有許多版本,大致是因為某件不幸的故事成為妖刀,比如以活人制刀,或者殺人過百之類。
而成為妖刀之后,村雨具備蠱惑持有者的邪異能力。
凡是得到村雨之人,無論本來是普通農夫還是強大武士,都能在短時間內得到恐怖的力量,以及高超的刀術,前后對比有如脫胎換骨。
但得到力量的同時,村雨的持有者會不斷迷失,越來越渴望戰斗,渴望鮮血,最后失去人類的所有情感,變成只知道殺戮的野獸。
而因為妖刀無論經過多少殺戮,從不沾染丁點鮮血,好似春雨時刻洗滌,光潔如新的特性,從而得名村雨。
“蠱惑么?”
完全部妖刀相關資料后,葉久陷入沉思。
哪怕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旦持有妖刀,也會淪為殺戮野獸。
再者說他本就異于常人,與生俱來的戰斗天賦伴隨的強烈的殺戮欲,更是容易被妖刀所蠱惑。
十余年來,葉久竭力壓制自身,以多種手段平衡心態,這才勉強維持平衡。
但妖刀的出現,將這份平衡打破。
現如今,哪怕妖刀不在,葉久心境上的漏洞,也難以彌補。
必須想辦法解決。
好在幾天時間過去,系統升級尚未完成,這也就意味著,短時間內第四個怪談任務不會出現,葉久擁有一段安穩時間。
但他摸不準系統何時完成升級,安穩時間十分難得,沒有怪談的威脅,葉久有股緊迫感,他計劃著在這段空窗期內盡其可能地強大自身。
總之,先去見一面蘇菲吧。
樓梯上,學生們來來往往,葉久單手拎著書包,面色平靜。
“早上好”
安幼年回頭,表情驚喜,水靈靈的眼睛眨呀眨,沖著葉久揮動小手。
她穿著帆布鞋,挽起校服褲腳,露出精致白皙的腳踝,配合上明顯精心打理過的齊整劉海,動作時一晃一晃,很是可愛。
好些男生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安幼年好似未覺,只是看著葉久,等他上來。
等兩人并肩,安幼年兩只手背在身后,小巧手指勾著書包,蹦蹦跳跳。
“好巧呀”
她開始搭話。
“你看,這都第五天了呢”
沒有回答,安幼年也不尷尬,自說自話。
是啊,如果你能收斂下每天等待時候徘徊的腳步,不至于讓我隔著兩層樓都能發現,那可才是真的巧。
葉久看了她一眼,繼續爬樓梯。
安幼年絲毫不為葉久的冷淡氣餒,甚至還有些小雀躍。
哇,葉久看我了耶安幼年表示整個人都開森了呢 高一七班的教室在四樓最角落,跟樓梯口隔了一整段走廊。
早讀還有段時間,走廊很熱鬧,學生們站在外面吃早餐,背課文,還有的笑著打鬧。
行走其間的葉久,多少還有些不真實感。
豆漿油條雞蛋餅,熱氣騰騰。
歷史英語文言文,書聲瑯瑯。
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有的專心學習,有的聊著游戲,身旁的女孩偷眼看著自己。
昨天深夜的他,在銀白的秘密基地中拆卸著沙漠之鷹。
這可真是…
“前幾天的蜂蜜你試過了么,效果不錯吧,你的黑眼圈都消下去了”
葉久精神有一瞬的恍惚,剛回過神,就聽見安幼年如此詢問。
下意識點了點頭,安幼年開心的笑起來。
事實上,前幾天她送的蜂蜜,葉久還留在課桌里,沒有動過。
至于黑眼圈的問題,白天上學晚上訓練,一個人跟機器似的連軸轉,不出黑眼圈才怪。
消下黑眼圈不是因為蜂蜜,而是葉久成功掌握了一套睡眠法。
睡眠是大腦必要的休息,長期缺乏睡眠,輕則精神渙散,注意力無法集中,重則猝死。
青春期學生,因為頻繁用腦,每天得有八小時的充足睡眠,最少也得保證六個小時。
但對于兼顧學習與訓練的葉久來說,不要說六小時,就算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也根本無法保證。
好在,云起傳授了一套拆分睡眠法。
說來原理也簡單,目的是保證一天能有六個小時的充足睡眠,只是把這一大段的時間進行拆分,以半個小時為一單位,總共十二個單位,便能利用起所有的碎片時間,已達到充分放松大腦的效果。
乍看起來,拆分睡眠法非常離譜,違反常理,似乎不可能實現。
但事實上,自然界中有許多動物,比如貓咪,睡眠方法就是如此。
而廣大的人類群體中,有些天賦異稟者,自然便掌握了這種睡眠方法。
甚至在旁人看來,他們每天精力充沛,晚上也不用睡覺,仿佛擁有超能力。
事實上,不過是他們的大腦利用碎片時間完成了休眠,而這些碎片時間無人注意,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因此便造成了好似無需睡眠就能神采奕奕的假象。
云起所傳授的,便是這樣的睡眠方法。
第一次聽說時,葉久著實有些驚訝。
這可不同于系統或者怪談,沒有超自然的力量,拆分睡眠法看似神奇,但只要經過嚴苛訓練,幾乎人人都能掌握。
果然,向云起尋求變強方法這一步,十分正確。
值得一提的是,云起和小宅都掌握了拆分睡眠法,這一點也就能解釋了,為什么兩個夜貓子,白天還能神采奕奕的原因。
嘶,如果做出拆分睡眠法的課程小視頻,對準游戲動漫或者社處們精準投放,完成一個小目標簡直輕輕松松。
馬姓爸爸們表示狂喜,并且點了個贊。
當然,賣課的想法只是葉久惡趣味,如此珍貴的訓練方法,哪里是金錢可以衡量其價值。
更何況,對于云起而言,金錢不過數字。
拆分睡眠法在訓練最初便開始學習,前幾天因為剛剛入門不夠熟練,調整過來之后,今天的葉久沒了黑眼圈也是順理成章。
“那個是?”
一旁就是教室,通過窗戶能看到一排排的桌椅,還有許多學生。
安幼年好奇看去,三排四行,屬于教室中間的位置,葉久的目光停在這里許久。
她看到一個男生,發型普通,模樣也普通,整個人平平無奇。
安幼年開始回憶,因為外貌和性格原因,她很受歡迎,和大半高一的學生都很熟識。
很快宣告放棄,果然,這男生太平凡了,安幼年怎么都想不起來是誰。
可是很奇怪誒,葉久怎么會關注這么一個普通的家伙?
正要好奇詢問,便聽到葉久說著什么,聲音很低,尤其是身在喧嘩的走廊環境,如果不是就在葉久身邊,安幼年也不可能聽見。
“楊帆…”
葉久臉上,閃過一瞬落寞神色。
“喂喂喂,你說什么?”
安幼年好奇道。
葉久看了她一眼,表情已恢復如常,仿佛剛才一閃而逝的落寞,只是安幼年產生的幻覺。
“別裝蒜呀”
“我可聽見了!”
“楊帆,楊帆,楊帆。”
安幼年戳著葉久的手臂,一下一下。
“是那個男生么?”
“說嘛說嘛”
葉久神色平靜,女孩子什么的,完全不能動搖他的心境。
直到早讀開始,安幼年都沒能成功從葉久口中得到答案。
以至于一整個早讀時間,這少女頻頻向葉久投來目光,像是一只好奇的貓咪,迫不及待想要拿到答案。
果然,鈴聲一響,她就沖出教室,風風火火地喊出小姐妹,打聽消息。
“不是啊,那家伙叫王曉天!”
安幼年兩只手撐在課桌上,發育良好的身材提供龐大的存在感,好奇心沒能滿足的少女生氣質問葉久。
“所以,楊帆是誰?”
忽的,葉久看向她的眼,神色認真。
不同于他一向冷淡的態度。
“楊帆。”
葉久重復這個名字,若有所思。
安幼年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她在這個少年的臉上,看到了某種沉重的東西。
某種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年紀少年臉上的沉重。
“那家伙叫王曉天啊。”
葉久說著,語氣莫名。
“真是,隨便的名字。”
安幼年回去了,現在的葉久很奇怪,不知道為什么讓她有些難過,但莫名給人一種距離感,明明就在眼前,卻給人一種很遙遠很遙遠的感覺。
就好像周圍人都在狂歡,一個人的他散發強烈的孤獨感。
什么意思呢?王曉天這名字怎么了?
還有,楊帆是誰?
安幼年感到疑惑。
當然,這些疑惑注定不會得到解答。
因為,葉久口中的楊帆,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啊。
什么是死亡呢?
死亡是突然的事,一天醒來,有個賬號怎么都不會回復,有個手機號碼怎么都打不通,有一個人怎么都無法重逢。他的時間停在了這里,沒辦法前進,關于這個人的一切,全部成為了回憶。
這就是死亡了。
至于楊帆,還有夏達,這五個靈異社學生所得到的,是比死亡更加殘酷的結局。
他們連回憶都不會有。
上一個任務結束后,存在抹除的,不只可可。
關于這六個人,世界上再也沒有他們存在的痕跡。
葉久拜托過小宅調查,得到的結果同樣如此。
除了我以外,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記得你們。
安幼年的感覺沒錯,葉久的孤獨感真真切切。
誰能理解呢,只有一人來背負,六個人的存在,沉重與孤獨。
是了,不可能有人能理解的啊。
“叮鈴鈴!”
預備鈴聲音急促。
學生們回到各自位置,開始一天的課程。
對于他們來說,學習或者枯燥,或者無聊,但這些煩惱,歸根結底,都太平凡了。
平凡的幸福。
“嘎吱!”
凳腿摩擦地面聲音刺耳。
伴隨書本砸落的響聲。
學生們投來詫異目光。
只看到葉久沖出座位的身影。
“老大!”
“葉久!”
“快上課了!”
有很多人再背后喊他。
葉久已跑出了教室。
走廊空空蕩蕩。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三樓,二樓,一樓。
路上碰到許多老師,他們拿著教案,慢悠悠走向教室,卻感覺像是一陣風吹過,回頭時只能看到一個身影。
“誒,你去哪!”
有老師對葉久喊著,聲音在空蕩的樓梯回響。
他們想著的事學習和紀律。
又怎么能理解葉久的心情。
呵,別說外人,就連葉久自己,都說不清他現在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突然有些難受。
很突然的,某種沉重的情緒,一下子就出現了,不給人一點準備的時間,蠻不講理地壓在他心頭。
或者,是嗓子眼。
葉久有些搞不清,因為心里很沉重,嗓子眼也堵堵的,讓他茫然。
為什么會這樣呢?
他想。
好像,是那時候。
當安幼年問他楊帆是誰,就這時候。
葉久忽然認識到,無比真實的認識到,楊帆,還有夏達沈暢陳剛王羅海。
以及,可可。
他們已經不在了。
是真的怎么都找不到了。
別人也記不得了。
那些情緒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他覺得自己還好。
只是,需要一個出口。
就這樣而已。
所以他就一直跑啊跑,跑出了教室,跑下了樓梯,跑出了教學樓。
其實原因也沒什么,只是葉久忽然意識到一點。
所有的生死和離別,就發生在這座建筑里啊。
不是他冷漠,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
當意外突如其來,太過劇烈的情緒刺激,無法給出相對應的反應。
于是,只剩下平靜。
但這并不意味著痛苦消失了。
痛苦還在的,像是堤壩堵住的洪流,積蓄著力量。
就這么一直積蓄著,積蓄著。
在某個臨界點,或許只是平凡生活中一個不起眼的時間,你完全沒有做好準備,猝不及防忽如其來。
就這么,砰的一下。
那些情緒啊,決堤了。
后方的教學樓傳來書聲瑯瑯。
葉久跑了好久好久。
鬼使神差,停下時,小樹林,雷擊木。
他回到了這里。
葉久扶著膝蓋喘氣。
只是這么點的路,卻令他幾乎透支了體力。
真奇怪啊。
“吧嗒。”
他身后,云起緩緩走出,點燃火機。
“放心,周圍沒人。”
她靠著樹,側眼看葉久。
“要肩膀么?”
葉久沉默著,沒有回答。
云起不再看他,仰起頭,藍天白云,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少年都會長大,把過去的自己拋下”
“走吧,走吧。”
“一路上開滿了鮮花,可別忘記身后的他”
“那是曾經的姑娘,還有最鐵的兄弟吶。”
云起哼起了歌謠。
這是葉久第一次見到她唱。
在下課的鈴聲響起前。
葉久轉身,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走吧。”
云起瞧他兩眼,在樹上按滅煙頭。
“走。”
兩人背影遠了。
云起能感覺的出來,小久發生了某種變化,不知道具體是什么,總之是好事就是了。
只是,那東西…
她往后投去目光,鎖定雷擊木。
就在她所看的位置。
漆黑枯朽的樹身上,吐出了新芽。
這棵樹,不是死了么?
就這么一眼,云起目光更加詫異。
雷擊木上的綠意,比起之前,更多了。
她堅信自己的觀察,絕對不會出錯。
所以,這是…
就算恢復生機,成長也太快了。
云起嘴角微揚。
真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