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楓葉城的第五天
楓葉城的氣氛尤為的令人不適——作為四十六種族聯合城邦區有名的自由城邦，現而今它的自由受到了挑戰。
楓葉城沒有城主一職，在初代城主“爾等自由為政，做那無王之城”的訓誡下，最終形成了由貴族把持的議會進行共治的特殊的城邦政治體系。
由于相互牽制，再加上上升通道并未被上層徹底把持，在這異世界中楓葉城倒也算是自由之都。
然而，所有的美好詞匯，在那一瞬間被撕裂了。
有惡魔的羽翼從天而降，落入了貴族們的城區；聞訊趕來救援的楓葉騎士團和冒險者公會的冒險者們，卻被告知貴族們正在同外來的尊貴客人交談要事，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在那之后，不過短短幾天，楓葉城中就涌入了許許多多的深淵生物，就連“自由”二字在楓葉城都好像不知不覺說的少了許多——因為很多人永遠地閉上了嘴巴。
這并非種族歧視，但是尋常的大陸生靈實在是難以忍受深淵生物們匯聚起來的時候，那股令人莫名不快的情緒。
“這位大人，諾亞領地確實是在我們治下，但是卻并非歸我們這些在場的人直轄，楓葉城從來沒有能夠一言而斷的上位者，雖然距離不算遠，但是法理上楓葉城確實不能直接要求獲得在諾亞的宣稱或是權力。”
說這話的是一名衣裝華貴的中年人，灰白的半長發中夾著一點點黑發，頭頂上頂著的冠帽因為低頭而落在了地上——王冠從來不會停留在低頭的人頭上。
他的右手手背上有著一道很明顯的洞穿的傷口，但是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的食指和無名指的位置，那里現在空蕩蕩的，有著新鮮的傷口截面和還未凝固的血液。
而現在，在這議事廳中，血液這東西并不稀少，再往上抬一下眼眸就能看到已經開始滲到最后幾級的紅色液體——由于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顏色已經有些發黑了。
在素來擺著圓桌，不分上下準備的議事廳上，不知何時已經擺上了顯示高低尊卑的王座。
黃色的，但是那并非是黃金，而是深淵生物更為偏好的金精。
王座上有身影癱坐，率性，毫無王的品性，但是卻擁有王的力量——上位惡魔本就不需要更多的理由，存在的本身就是災厄。
而血液的來源正是這道身影周圍堆疊著的尸體。
任何人，哪怕是楓葉城將自由二字銘記地最為深刻的老人，也會在見到他一瞬間明白，立刻跪地請求死亡才是唯一的出路。
如果從殿門那里一路跪拜、爬行、親吻紅地毯上的塵土的話，或許才能夠幸得一絲活路吧。
“是嗎？”王座上的惡魔站起身來，聲音依舊平和無比。
從議會廳的窗戶向外看去，能夠看到一只只展翅的惡魔飛上神庭審判教的教堂頂端，如同從枝頭摘下一朵花或是一顆果實一般，優雅地奪取一個人的心臟或是頭顱，然后帶著它們優雅地以不同的角度降落——那里是貴族區之外最高的地方，因此幾天的殺戮下來，也就只有那里還有活著的平民存在了。
但是現在，這最后的艱難求生也被惡魔們玩耍戲弄一般的行徑所抹殺了。
屬于初代城主，也是最后一位城主薩爾本的雕像已經開始被不同的惡魔攻擊了，在雕像的肩頭，那只雪白的石頭雕就的飛鷹正是展翅起飛的動作，可惜現實太過于沉重，它并不能從已經搖搖欲墜的主人的肩頭脫離開。
淡紫色的普洛斯花正是開放的時節，微風的輕柔吹拂中它們正前后搖擺著，如同不知所措又茫然無知的平民。
“知道嗎？和人說話的時候不看著對方可是很不敬的行為。”
惡魔強有力的手掌一下子卡住中年人看向窗外的下顎和脖頸，強行讓對方的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
“告訴我，楓葉城的公章在哪里，只是要拿走一個普通的新生領地而已，值得讓整個楓葉城都付出生命嗎？”
“你不會成功，而且我是楓葉城還活著的最后一名擁有楓葉城的領導權的貴族，”掙扎著從惡魔的手中奪取到一點呼吸的權利之后，中年人用他那灰色的眼眸盯著惡魔的猩紅瞳孔，平和無比，“你不會讓我死，我會活著，一直活到你放棄通過正常的手段從薩爾本大人留下的手段中獲得楓葉城的公章。”
已經失去了三只手指的中年男人猛地被一下子推倒在地上，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改變他嘴角的輕笑。
“你們這些該死的刁民…”
“是啊，如果不是刁民，我們也不會成為最自由的地方了。”
勉強支撐著身子做起來的男人干脆不再保持跪拜，“你在害怕。”
“胡說！”回答男人的是一具被扔過來的尸體。
“我聽說，由于魔力量的不足，惡魔到尤克赫爾之后很難保持那幅狀態，一般都會使用一個人形態…而你，一直勉強保持著惡魔的形態，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讓我猜猜，首先，你不是長期生活在大陸上的惡魔，而是從深淵到達尤克赫爾的惡魔吧；然后，你有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人形態的理由，無論是方便潛逃還是方便栽贓；至于更深一些的理由，在看到你要諾亞的時候，我就明白的差不多了。即便是安穩了近百年的大陸，也是絕對不會忘記第三天災，和導致第三天災的原因的。”
“那個領主的姓氏，是深淵低語吧，就算我不是負責這方面的，但是這個姓氏怎么可能忘記。”
“放棄吧…那個姓氏不是普通的上位惡魔就能掌控的力量。你現在在害怕，這不就說明那個姓氏已經有了你絕對無法戰勝的力量盯著嗎？”
中年人掙扎著從懷中拿出一枚黑色的，纖維質感的小球，而后自顧自地將話題轉到了這枚小球上。
“知道嗎？這是戈隆姆，魚人的產物；魚人是生活在水中的生物，但是在生命中的某一年，他們必須來到陸地上，完成一次轉變。”
“接著，他們會回到水中，吃掉他們身上為了在陸地上生活而衍生出來的多余的皮膚、血肉和器官。”
“而后，消化完成的他們會將戈隆姆，也就是這個小球吐出來——換而言之，這種能換上幾瓶好酒的煉金材料，事實上就是魚人的嘔吐物。”
“如果自己將自己的戈隆姆吃掉，就代表他們認同了那個陸地上的自己，那么這只魚人會變得尤為強大；但是如果其他種族，或者是其他的魚人，打算吃掉那枚屬于他的戈隆姆，那么他們就會死亡——以一種非常慘烈的方式。”
突然，趁著眼前的惡魔不注意，中年男人猛地將那個黑色小球塞入自己的口中，而后咽了下去。
“我說過，你永遠也得不到楓葉城的權柄——哪怕一秒鐘。”
一瞬間，已經封閉了五天的楓葉城中央爆發出劇烈的震蕩，迎接所有在城中的生物的，是一股裹挾著血腥味的強烈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