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的一日清晨,初升的朝陽向著大地不斷發散著他溫和的陽光,渭水北岸咸陽宮城的宮門在這和諧的晨光之中緩緩開啟。
伴隨著厚重城門開啟的沉悶聲響,一隊全副武裝的秦軍士卒邁著整齊的步伐,嚴整以待地站在了咸陽宮城的大門之外。
今日,秦公嬴連將離開秦國東出函谷與楚國相王,而眼前這些披堅執銳的秦國銳士正是此次秦公嬴連相王之行的護衛力量。
君命在身,這些秦軍士卒的臉上不敢有半分懈怠,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就在這些秦軍銳士抵達各自站位并確保周圍沒有異常情況之后,一名名身穿墨色朝服的秦國朝臣們卻是排著以往上朝的隊伍先行來到了咸陽宮城之外等候。
“嗚…”
當一陣古樸悠長的號角聲在咸陽宮城之中響起,秦公嬴連所乘坐的車駕并著武安君吳起所乘坐的戰車在一眾秦軍精銳的護衛之下緩緩走出了咸陽宮城東門。
視野之中緩緩出現了秦公嬴連的車駕,數日之前回到都城咸陽的秦國文臣之首櫟陽君甘龍臉色立時就是一肅。
輕輕整理了一番因為剛剛的行程而顯得有些凌亂的朝服,櫟陽君甘龍領著身后的秦國朝臣面對秦公嬴連所乘坐的車駕躬身一拜。
“櫟陽君、御史大夫甘龍率領秦國眾臣拜見秦公。”
“臣等拜見秦公。”
“諸卿不必多禮,快快起身吧。”
一句回應從眾人面前的秦公車駕之中輕輕道出,隨即身穿一身的墨色玄鳥諸侯服飾的秦公嬴連便出現在了在場諸位秦國朝臣面前。
雖然如今已經是天命之年,但是常年習武的秦公嬴連依舊是身體矯健,從車駕之上利落跳下幾步之間便已經到了前方等候的一干秦國朝臣面前。
腳下步伐輕輕移動,秦公嬴連首先站到了此次自己離開秦國之后,作為朝政主持者之一的櫟陽君甘龍面前。
“這些年來嬴連一直將精力放在秦國的對外征戰之事上,國中政務屢屢交由櫟陽君處理。為了秦國國內政務能夠處理妥善,為了維持大軍的后勤,櫟陽君沒少耗費心神。”
“櫟陽君之功嬴連不敢忘,秦國不敢忘,請櫟陽君受嬴連一拜。”說完秦公嬴連便向著櫟陽君甘龍鄭重躬身一拜。
眼見面前的秦公嬴連如此大禮,櫟陽君甘龍哪里敢受,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秦公嬴連。
“甘氏一族世受秦國大恩,秦公對甘龍更是有知遇之恩,甘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報效秦公、報效秦國而已。”
帶著幾分感動說完了剛剛的那一番話語之后,櫟陽君甘龍雙眼之中的那份激動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鎮定自若的神情。
“請秦公放心,此番秦公前往周地相王,甘龍一定會輔助好太子維持好秦國政局的穩定,讓秦公此行無后顧之憂。”
“如此,嬴連此次相王之行也就放心了。”輕輕點頭對于甘龍剛剛那番話語表示滿意之后,秦公嬴連的目光緩緩轉到一旁的太子嬴渠梁身上。
和一月之前離開國都咸陽之時的容貌相比,這位秦國太子身上少了幾分作為貴族的傲氣,卻是多了幾分秦國農人身上的“土氣”。
對于太子嬴渠梁這些日子以來深入秦國的田間地頭,與那些普通秦人和善攀談的表現,秦公嬴連的心中還是十分滿意的。
在秦公嬴連看來后世那些養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的國家繼承人雖不能說全部都是昏聵懦弱之輩,但至少比之那些從戰場廝殺之中、從與百姓的交流之中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國家繼承人少了許多東西。
當今天下正處于烽煙遍地的大爭之世,列國之間的比拼比的是現在,更是數十年乃至百年之后的將來。
原時空之中魏國、齊國、楚國實力原本都超越秦國許多,但最終還是被一開始并不被天下人看好的秦國奪取了天下。
其中的原因或許不能用三言兩語便解釋清楚,但是從獻公開始到始皇數百年之間數代秦國國君為了統一大業所做出的努力是不能被忽略了。
春秋之時,晉國、楚國、齊國等大國稱霸,短則一代、長的也不過數代,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
秦國花費七百年時間從西陲之地的一個弱小的部落崛起為天下之間的一個帝國,卻在幾年之內便陷入到了大廈將傾的危難之中,其中原因又是什么?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同樣有許多,但是一個不合格的繼承人對于國家衰敗所起到的作用是絕對不能忽視的。
而對于眼前這位是自己長子也是未來秦國國君之位繼承人的太子嬴渠梁,秦公嬴連心中則是再滿意不過了。
自己這些年來讓他跟隨在武安君吳起、櫟陽君甘龍身后,就是為了讓他能夠盡快熟悉秦國的政務,為了自己離世之后秦國權力的順利過渡做好準備。
從過去這些年以來他的表現來看,他干得顯然十分不錯。
輕輕上前幾步、伸出右手輕輕拍了拍太子嬴渠梁的右肩,秦公嬴連面帶笑意地對他說道:“黑了,也精壯了,看來這些日子你的收獲不小。”
“公父謬贊了,通過這些日子以來在關中各縣的尋訪,渠梁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肩上擔子的沉重。”
“公父、武安君、櫟陽君之前估計得沒有錯,過去數年的一場場征戰,確實將我秦國的威名傳揚于天下,但是戰爭對于民生的打擊也確實是十分巨大。”
“公父,渠梁以為我秦國當前的主要任務應該是休養生息、夯實地基,而不是被眼前巨大的勝利迷惑而盲目向外擴張。”
太子嬴渠梁沉穩而有力的聲音不斷傳入秦公嬴連的耳畔,秦公嬴連臉上的神情也是變得愈加滿意了起來。
“好,說得不錯,看來這些日子你的收獲比公父想象的要多。”一句稱贊之后,秦公嬴連放在太子嬴渠梁右肩上的手再次拍了拍,“如此,讓你在公父離秦之時主理國政這件事,公父也放心了。”
“不過此番公父離秦之后,或許你難免會遇到些棘手的事情。”
“櫟陽君甘龍老成持重、蜀君嬴仁在宗室之內也是頗有威望,若是政務之上遇到了些難題你不妨聽聽他們的建議;”
“云陽君全旭、郿君白興、衛尉百里邑皆是沙場宿將,大庶長孫伯靈、正卿高嶷皆是天下奇才、軍事之上若是有什么突發情況不妨詢問一下他們有何諫言。”
伴隨著秦公嬴連將一個個的人名報出,太子嬴渠梁不時輕輕點頭表示知曉,話到最后他的臉上更是顯露出幾分受教的神情。
“請公父放心,渠梁此次定遵公父教誨。”
“如此公父便將這段時間的秦國交托到你手中了。”面對太子嬴渠梁說完剛剛那番話語之后,秦公嬴連視線則是從他這位兒子的臉上移開。
視線劃過自己身前每一位身穿墨色朝服的秦國官員,將面前眾人臉上的神情一一記在心中。
然后就見秦公嬴連當即對著面前群臣躬身一禮,“諸位,此番嬴連離秦,太子、秦國就交托諸位了。”
“秦公放心,臣等必當盡心竭力、輔佐太子。”面對著秦公嬴連的這聲話語,在場包括櫟陽君在內的一干秦國重臣當即躬身回禮道。
看到面前諸位秦國眾臣如此神情,秦公嬴連的嘴角卻是浮現了一絲笑容。
“彩。”
“諸位,嬴連去也。”
說完這句話語在一干秦國眾臣的齊齊注視之下,秦公嬴連大踏步地向著前方不遠處的車駕緩緩而行。
半刻鐘之后,等到秦公嬴連回到車駕,后方戰車之上的武安君吳起面色立時便是一肅,他的手也緩緩摸上了懸掛于腰間的龍淵寶劍。
伴隨著利劍出鞘的一道清亮的劍鳴之音,武安君吳起向著此次護衛秦公的數千秦國銳士下達了出發的命令。
“出發…”
“諾。”
“臣等恭送秦公。”
一道由數千道回應匯聚而成的重諾聲后,一道由當場眾位秦國朝臣齊齊而起的恭送聲后,秦公嬴連的車駕在數千名精銳秦軍的護衛之下緩緩駛離了此處,向著相王地點所在的東方緩緩行去。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秦公車隊的行程也在一天天按照之前的規劃進行著。
就在秦公嬴連的車隊即將抵達秦國東方的重要屏障的函谷關之時,與秦公嬴連一同坐于車中議事的武安君吳起卻是提出了一個建議。
“秦公,老臣以為前往洛邑相王一事于我秦國確實利大于弊,但是選擇周天子所在的洛邑作為相王之地是否有些太過于張揚了?”
聽到武安君吳起所擔心的問題,秦公嬴連仿佛是早有預料一般,臉上并沒有半分的驚訝神情。
輕輕放下手中的一份來自山東諸國的帛書,秦公嬴連看向面前的武安君吳起輕聲說道:“師兄放心,這件事情嬴連早已想到。秭歸君回返楚國之時,嬴連已經請他替我向楚王建議,相王地點還是改在洛邑門戶伊闕為好。”
“這幾日想來楚王就應該給予我秦國回應了。”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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