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關中,涇陽。
在前方一隊秦軍騎兵的護衛之下,載著屈氏淑女的屈昭的送親隊伍緩緩進入了秦國國都之中。
在車隊之中的一輛馬車之上,屈氏淑女屈昭此刻正伸出右手輕輕掀起一旁的側簾,帶著一副好奇的目光仔細打量著這座從未來過的城邑。
看著道路兩旁與楚國造型風格有些不同的建筑,看著道路之上那一位位秦國百姓,屈氏淑女屈昭的眼神之中總是透露著一股新奇。
屈昭也曾隨父親屈武前往過繁華的楚國都城郢都,如今來到秦國都城涇陽,她的心中卻是有了幾分別樣的感受。
雖然從繁華程度之上來說涇陽還差郢都不少,但是從目光之中那些秦人臉上真誠的笑意之上屈昭卻是看到了這些秦人身上那一種未曾出現在楚國平民身上的東西。
還記得父親屈武時常和自己說起出使秦國的感受,在此刻的屈昭看來這些秦人身上多的那一個東西應該就是父親提起的希望吧。
相較于在貴族封君的高壓之下猶如一潭死水的楚國,秦國這個從積貧積弱之中逐漸扭轉國勢的新興大國顯然更具活力一些。
回憶著父親說起的秦國平民可以憑借著軍功、耕種獲得屬于自己的爵位土地,再看看眼前這些秦人臉上真誠的笑容,屈昭的心中對于這個自己即將嫁入的秦國有了一些好感。
就在馬車之中的屈昭偷偷打量著街道兩旁的秦人的時候,那些秦人的目光也開始漸漸移向了這支龐大的車隊。
面對這支前方有秦軍精銳騎兵開道、中間緩緩行駛著造型華美的馬車、最后還有數百名秦楚兩國士卒護衛著的龐大車隊,街道之上前行的秦人們漸漸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這些駐足不前的秦人帶著無比好奇的目光跟隨著這支車隊一路向前,似乎在辨識著這支陣勢如此龐大的車隊到底有什么來頭。
其實心中有這個疑問的不僅僅是街道之上駐足而望的行人們,就連街道兩旁那些酒肆之中的客人心中也存了幾分好奇之心。
遙遙看著車隊從自己所處的位置緩緩而過,直到最終消失在視野之中,其中一名商賈這才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這是何人,如此排場?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就是當日武安君勝利班師也不過這個架勢了吧?”輕輕舉起自己幾案之上的酒爵飲了一口,這位商賈有些好奇地詢問對面的同伴。
面對這位商賈的詢問,他面前的那名同伴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不過卻也只能表示不知道地搖了搖頭。
“這支車隊的身份我卻是有所了解的。”
恰在此時兩人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等他們抬頭一看發現不是別人,正是這座猗時酒家的主人,秦國富商猗安。
抬頭看見猗安臉上的那一抹高深莫測,再聯想到他剛剛所說的話語,兩人連忙邀請他趕緊入座一敘。
不過令兩人沒有想到的是猗安非但沒有接受兩人的邀請入座一敘,反倒是環顧了自己四周的那些酒客。
看著他們幾乎都將目光投向了自己這邊,猗安微微一笑大聲問道:“諸位,是不是都對這支車隊主人的來歷有所好奇啊?”
“那是自然。”
“既然知道,還不快快說來。”
“就是就是,若再推辭今日這酒錢…”
聽著從四面八方傳入耳中的一陣陣嘈雜聲響,猗安的臉上依舊顯露出微笑的表情,心中卻是開了花。
示意酒肆之中的客人安靜之后,猗安向著眾人拱手一禮然后緩緩說道:“諸位,從剛剛所經過的車隊之中的馬車造型以及其中不少作著楚軍打扮的士卒,我們不難得出這支車隊正是來自楚國。”
說到一半猗安忽然就是一頓,看著整個酒家客人全都聚精會神地盯著自己之后,他才將話語繼續了下去。
“想必諸位也都聽說了我秦國公子渠梁即將大婚的消息,而對象恰好是楚國屈氏的一位淑女。所以如果猗安猜得不錯的話,剛剛那支車隊之中的正是那位楚國淑女,也就是我秦國渠梁公子未來的夫人。”
猗安這一番有理有據的推測一出口,在場的酒客互相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的猜測。
“沒錯。”
“就是如此。”
“原來是渠梁公子的夫人啊,怪不得。”
聽到自己話語剛剛說完眾人又議論開來的聲音,猗安連忙出聲喊道:“諸位安靜一下,猗安有一個好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聽到猗安這話在場之人的目光再一次的看向了他,而他則是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然后帶著笑容大聲宣布道:“諸位,為了慶祝渠梁公子即將大婚,我猗氏酒家決定三日之內所有酒錢全免。”
“好。”
“猗安爽快。”
“來,諸位讓我們共同舉爵,恭祝渠梁公子大婚。”
看著視野之中那些明顯已經沸騰了的酒客,猗安的內心之中充滿了歡喜,同樣渠梁公子即將大婚的消息也隨著猗氏酒家的這次宣傳在涇陽城中不脛而走。
而就在這個時候作為這件事情主角之一的秦國公子嬴渠梁卻是站在政務廳之中,默默注視著正在前方幾案之上批閱著奏疏的秦公嬴連。
等到手中毛筆寫下最后一個篆字,輕輕擱下手中毛筆,秦公嬴連這才抬起頭來仔細打量起了眼前的這個兒子。
曾幾何時他還是自己懷中牙牙學語的嬰孩,曾幾何時他還是自己膝下奔跑嬉戲的孩童,曾幾何時他還是自己面前默誦詩篇的少年。
時間真的如彈指一瞬間,仿佛依舊停留在記憶之中的少年如今即將成家立業,而自己卻也一天天地老了。
看著看著秦公嬴連卻是輕輕搖了搖頭,然后一臉笑意地對著兒子說道:“時光荏苒啊,轉眼之間你都長大了,也即將成婚了。”
“無論渠梁年紀多大,依舊是公父的兒子。”聽到秦公嬴連所說的話語,嬴渠梁連忙躬身一拜道。
聽到兒子的話語秦公嬴連眉宇之間卻是帶上了幾分笑意,隨即緩緩從幾案之后來到了嬴渠梁的面前。
“公父為你準備了一份新婚賀禮,希望你能喜歡。”對著嬴渠梁說出這一句之后秦公嬴連向著門外大喊一聲,“來人啊。”
伴隨著秦公嬴連這一道命令,一名秦宮侍者端著一個托盤緩緩走入了大殿,而托盤之上放著的乃是一柄長劍。
就見秦公嬴連從那名侍者手中托盤之上取過長劍,右手緊緊攥住了那柄長劍的劍柄。
伴隨著秦公嬴連緩緩將手中長劍拔出,長劍出鞘劍刃之上不斷散發出了一道道幽幽寒光。
“好劍。”稱贊一聲之后秦公嬴連迅速歸劍入鞘,然后將目光看向了自己對面的嬴渠梁,“此劍名為鹿盧,乃是秦國軍器監一名大匠用來自宜陽之地的精鐵百煉百打這才鑄造而成的。面對以往的青銅長劍,此劍鋒利堅韌更勝三分。”
介紹完手中這柄長劍之后,秦公嬴連將他遞到了嬴渠梁的面前,“劍,不僅僅是殺伐之器,更是權柄的象征。身為王者,怎可不佩劍?”
聽到了父親的詢問,端詳了這柄鹿盧劍許久之后,嬴渠梁伸出雙手從秦公嬴連的手中鄭重地接過了這柄長劍。
看著兒子嬴渠梁將這柄鹿盧長劍佩在腰間,秦公嬴連臉上的笑容愈發地燦爛了,“好好好…”
此刻偌大政務廳之中,只剩下了秦公嬴連這歡心之中帶著幾分欣慰的叫好之聲。
時間就是彈指一揮間,很快嬴渠梁和屈昭這一對新人就迎來了屬于他們兩人的大喜日子。
這日傍晚,涇陽城中秦國官員們按照文武分列涇陽宮主道左右,而作為今日主人公的秦國公子嬴渠梁則是站在宮門之前等待著自己新婦的到來。
沒有經過多久,宮門之前停下了一輛造型華麗的馬車,而身穿著一身嫁衣的屈昭則在一眾侍女輕撫之下向著宮門前的嬴渠梁緩緩走去。
“大婚開始,奏喜樂。”
伴隨著在場主持大婚的秦國奉常子車明一聲令下,位于文武官員之后的各式樂器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在這悅耳的喜樂的映襯之下,作為新郎的嬴渠梁緩緩上前走到了新婦屈昭的面前,輕輕從對面的侍女的手中接過了屈昭的手。
當那只宛若碧玉的芊芊素手剛剛被自己握在手中之時,嬴渠梁便感覺到了對面新婦屈昭的身體就是一顫。
眉宇之間露出一絲笑意嬴渠梁快步來到了屈昭的右側,輕輕對著身旁的屈昭說道:“別怕,有我呢。”
似乎是被嬴渠梁這聲話語所安撫,屈昭的手漸漸放松了下來,連帶著她的面容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嬴渠梁就這么牽著屈昭的手在過道兩旁秦國文武官員的祝愿目光之下,緩緩向著前方的涇陽宮主殿走了過去。
當兩人進入涇陽宮主殿之中,秦公嬴連夫婦還有一干嬴氏長輩的見證之下依次行了共牢、三飯、三酳之禮之后,這場兩人之間的婚禮也算是走完了成婚這個儀式。
時間匆匆走過,落日的余暉已經消散,漆黑的夜幕開始籠罩整座涇陽城。
身處此刻布滿喜慶裝飾的寢宮之中,借助著周圍的燈光打量著身旁這位已經成為自己新婦的淑女,嬴渠梁的臉上充滿了溫柔的神情。
感受到身旁嬴渠梁那灼灼的目光,雖然出身民風開放的楚國,但是屈昭的臉上還是帶上了幾分羞澀的紅暈。
感受到自己的雙手突然被一雙有些粗糙的手緊緊握住,屈昭本能地就要掙脫而出,不想卻是迎面撞上了嬴渠梁看過來的溫柔目光。
看著這位在燭火之下映襯之下顯得格外美麗動人的女子,嬴渠梁語氣溫柔地對他說道:“昭兒,我知道你和我不過見了幾面,你對我還有些陌生。但請放心,余生之中我會一直愛著你,守護著你,直到我再也守護不了。”
說到最后嬴渠梁臉上帶上了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我這個人不太會說什么甜言蜜語。不過我曾聽過父親對母親說過一句話,今日大婚之夜我想將這句話也說與你聽。”
已經被嬴渠梁剛剛的一番話語所感動的屈昭,看著此刻這位面前已經成為自己夫君的男人臉上的不自然不禁笑出了聲來。
微微平靜了一下心神重新將目光看向對面的嬴渠梁,屈昭面色鄭重地對他說道:“昭兒準備好了,夫君說吧。”
看著面前秀色可餐的屈昭、聽著他喊自己夫君,嬴渠梁臉上的神情越發溫柔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聽到贏渠梁溫柔地這句之后,喃喃自語了數遍的屈昭的雙眼之中充滿了別樣的神采。
夜漸漸深了,經過了剛剛一番對話已經做好了將自己完全交付給對方的這一對夫妻也到了該安寢的時候了。
伴隨著屈昭一聲請君憐惜,一場春夢將兩人送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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