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主座之上正處于暴怒之中的秦公嬴連,韓相嚴遂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說話,可能此次行程就將以不歡而散告終。
思索一番之后,韓相嚴遂緩緩離開了自己的坐席,幾步之間便已經來到了秦公嬴連面前。
躬身一拜,韓相嚴遂對著秦公嬴連沉聲說道:“此次兩國交兵確實是我韓國的過錯。我韓國不該聽信魏國使者的蠱惑,從而挑起秦韓兩國之間的戰事。”
擺出了如此一副低聲下氣道歉的姿態之后,韓相嚴遂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了身前的秦公嬴連。
發現剛剛還處于盛怒之中的秦公嬴連,此時臉上的神情已經變得緩和了下來。
知道自己剛剛那番話起了作用,韓相嚴遂輕輕吐出了心頭的一口濁氣。
在微微平復心中情緒之后,韓相嚴遂向著秦公嬴連再度躬身一拜,“此戰確實是我韓國的責任,我韓國也愿意賠償秦國在此次大戰之中的損失。還望秦公為兩國百姓著想,盡早休兵罷戰。”
“哦!”
“韓國愿意賠償我秦國在此次大戰之中的損失!”聽完了韓相嚴遂的話語,秦公嬴連似是有意也似無意地笑著說道,“如果嬴連想要韓國以宜陽之地來賠償我秦國呢?”
“秦公說笑了。”
“宜陽乃我韓國舊都,事關我韓國的尊嚴,又如何能夠輕易割舍?”
雖然沒有直接拒絕,但是韓相嚴遂的這句話還是表明此戰韓國絕不可能將宜陽交給秦國,至少在如今的戰局之下不可能。
見到自己當作笑話一般提出的宜陽被韓相嚴遂委婉拒絕,秦公嬴連索性將這個皮球又踢到了韓相嚴遂的腳下。
“韓相以為那處城邑合適?”看向面前的韓相嚴遂,秦公嬴連笑著問道。
聽到秦公嬴連這句話,韓相嚴遂知道此次韓國為了求和,恐怕是要向秦國割讓城邑了。
原本韓相嚴遂的計劃是首先提出錢財方面的賠償,若是秦國一方不允,再談割地之事。
不想秦公嬴連如同說笑一般提出割讓宜陽,這頓時讓他開不了口說以錢財賠償秦國損失的建議。
既然割地之事已經無可挽回,韓相嚴遂便開始思索究竟割讓那塊城邑才能最大可能降低韓國的損失。
如此沉思良久之后,韓相嚴遂的目光看向了秦公嬴連,“秦公以為澠池如何?”
“澠池?”
初聽到韓相嚴遂提出澠池,秦公嬴連先是一愣,然后主帳之中便響起了他無比爽朗的笑聲。
等到笑聲漸漸停止,秦公嬴連臉上神情突然冷了下來,“如今澠池已經落入我秦國手中,韓相此舉是在用秦國的城邑,來賠償我秦國的損失。”
“韓相好大的誠意啊。”說完之后秦公嬴連向門外大喊一聲,“來人啊。”
一聲令下,兩名披堅執銳的秦軍士卒沖入了大帳之中,快步走到了秦公嬴連的幾案之前。
“秦公。”
看了看自己面前時刻待命的秦軍士卒,秦公嬴連滿意地點了點頭。
轉頭看向此時臉上已經帶上了幾分惶恐的韓相嚴遂,秦公嬴連對著兩名秦軍士卒一伸右手,“請韓相離開。”
“諾。”
這兩名秦軍士卒躬身領命之后,幾步之間便來到了韓相嚴遂的身前。
看著主座之上明顯露出逐客意味的秦公嬴連,又看看身前這兩名一看就是精銳的秦軍士卒,韓相嚴遂的心中就是一片焦急。
“請秦公暫息雷霆之怒,有話好說啊。”韓相嚴遂大聲疾呼道。
“有什么好說的?”
韓相嚴遂的語氣之中充滿了焦急,但是主座之上的秦公嬴連卻并沒有聽他說話的打算。
輕輕一指主帳帳簾,秦公嬴連對著兩名秦軍士卒說道:“速速將韓相請下去。”
“諾。”
又是齊齊一聲重諾,兩名秦軍士卒越來越逼近韓相嚴遂所在的位置。
秦公嬴連執意逐客,韓相嚴遂卻是有意挽回。
在此千鈞一發之際,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大良造吳起突然站了出來。
緩緩從坐席之上站起,大良造吳起來到秦公嬴連面前:“秦公,臣以為韓國還是有求和誠意的。若非如此,堂堂韓相之尊又何必來到我秦軍營寨之中。”
“正是。”聽到大良造吳起為自己說話,韓相嚴遂立刻就附和道。
轉身回頭看了看韓相嚴遂之后,大良造吳起再次說道:“秦公不妨再聽聽韓相的誠意。”
“既然大良造說這話了…”似乎是被大良造吳起的這番話語說服,秦公嬴連說話的同時向著韓相嚴遂身旁的那兩名秦軍士卒以手示意。
“諾。”
見到秦公嬴連示意他們退下的手勢之后,兩名秦軍士卒隨即躬身一拜,快速退出了主帳之中。
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時候,秦公嬴連再度看向了韓相嚴遂,“剛剛是大良造為韓相求情,希望這一次韓相能夠表現出韓國的誠意。”
“一定,一定。”韓相嚴遂馬上回應了秦公嬴連的話語,又經過了一番思索之后韓相嚴遂再度提議,“秦公以為盧氏如何?”
盧氏之地在函谷關以南、宜陽以西,乃是韓國舊都和銅鐵冶煉中心宜陽的西部門戶。
若是韓國拿下盧氏,再加上秦國已經奪取了的韓國澠池,宜陽之地在地圖之上就受到了秦國南北兩面的威脅。
一旦秦韓兩國再度爆發大戰,秦國大軍便可從兩地以鉗形牢牢夾住中間的宜陽,對于韓國有著重要意義的宜陽之地頃刻之間便會落入秦國之手。
韓相嚴遂提議將盧氏之地割讓秦國,可以說體現了韓國最大的誠意。
這也從側面說明了韓國想要與秦國休兵罷戰的急迫。
聽到韓相嚴遂提出的盧氏之地,秦公嬴連和大良造吳起暗中對視一眼,兩人的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幾分沉思之色。
以如今戰事來看,秦國要想從韓國手中奪取宜陽這個天下之間重要銅鐵冶煉之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此次能夠將盧氏之地收入囊中,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不過就在秦公嬴連和大良造吳起兩人思索之際,主帳之外突然傳來了一道稟報之聲。
“報…”
被打斷了思路的秦公嬴連抬起頭來,向著帳外沉聲問道:“何事?”
“啟稟秦公,有百里將軍前線戰報送到。”
“哦!”聽到這話秦公嬴連臉上立刻露出了幾分好奇之色,向著帳外沉聲命令道:“送進來。”
“諾。”
一聲輕諾之后,只見一名有些風塵仆仆的秦軍士卒手中捧著一卷戰報,快步來到了秦公嬴連的面前。
從這名秦軍士卒手中接過戰報,秦公也不避諱在場的韓相嚴遂,當即展開看了起來。
“彩!”
帶著無比暢快的聲音喝了一聲彩之后,秦公嬴連帶著滿臉的笑容從主座之上站了起來。
一邊將手中這份來自函谷關主將百里邑的戰報交到大良造吳起手中,秦公嬴連一邊走到了相國嚴遂的面前。
“韓相,盧氏之地我秦國要了,宜陽之地我秦國也要了。”看著因為自己剛剛的行為而有些不知所措的韓相嚴遂,秦公嬴連帶著一種不容置辯的語氣說道。
看到秦公嬴連的言行變化如此之大,雖然不知道剛剛那份戰報之上到底寫了什么,但是韓相嚴遂還是覺得事情隱隱有些不妙。
即使如此,事關宜陽這個韓國要地,身為韓相的他卻是不能不站出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剛剛外臣已經說了,宜陽乃是我韓國舊都,秦國如果想要那是萬萬不能的。”面對秦公嬴連的要求,這次韓相嚴遂直截了當給出了拒絕。
不過接下來秦公嬴連說出的一番話,卻是讓他怎么也保持不住這份堅定了。
就聽秦公嬴連帶著幾分戲謔語氣對他說道:“若是宜陽已經被我秦國大軍收入囊中了呢?”
“什么?”聽到這個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韓相嚴遂臉上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過這還沒完,就在他的心已經有些震顫的時候,秦公嬴連又在他的胸口之上補了一刀,“若是鄭國趁著韓國大軍與秦國交戰之時,舉全國之兵圍困韓國都城陽翟了呢?”
說完之后似乎是怕韓相嚴遂不相信,秦公嬴連從大良造吳起手中取過了那份戰報,親手遞到了他的面前。
“戰報在此,韓相若是不信…”
沒等秦公嬴連將話說完,韓相嚴遂便將這份戰報一把奪了過去。
初看之時還有幾分震驚之色,越看這位韓相嚴遂臉上的神情就變得越發難看了起來。
戰報之上不僅將秦軍如何里應外合奪下宜陽的經過說得明明白白,更是寫上了秦軍斥候前日探聽到的鄭國趁著韓國后方空虛,出兵攻打韓國消息。
雖然這份戰報之上消息的真實性還需進一步的確認,但韓相嚴遂觀閱許久之后卻是隱隱覺得這上面所說的事情應該都是真的。
看著這位韓相臉上的神情變化,秦公嬴連對著他沉聲說道:“宜陽之地與韓國國運誰更重要,還望韓相多多思慮一下。”
“來人啊,請韓相下去休息。”
“諾。”
等到剛剛那兩名秦軍士卒再度入內將此時已經滿臉難看神情的韓相嚴遂請出大帳之時,秦公嬴連與大良造吳起對視一眼。
兩人的臉上齊齊露出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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