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隨著雄雞的一聲報鳴秦國的百姓們開始了一天的生活,嬴連也開始處理那些自己身為國君應該要處理的政務。
只是就在嬴連的視線緊緊地盯著幾案之上群臣的奏書之時,一個熟悉并帶著些滄桑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旁。
“拜見秦公。”
就在聲音出現的那一剎那,幾案之前本來空無一人的空處卻是出現了一位身穿黑衣的中年人。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嬴連的心中一動,手上的毛筆也是微微一頓。
“秦公的心亂了。成大事者,當高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一切外物都不應該影響秦公的心緒。”
嬴連那一頓雖然細微,但是還是逃不過這位執掌了秦國黑冰臺的數十年的中年人的眼睛。
“黑伯教訓的是嬴連受教了。這次黑伯來見嬴連恐怕是因為義渠之事吧?”
在中年人說完之后,嬴連并沒有一點的怒意。只見他一臉的鄭重的站起身來,向著身前的黑衣人躬身一禮然后問道。
面對嬴連如此的表現,黑冰臺首領黑伯的心中就是一陣的欣慰。
眼前的秦公嬴連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雖然現在嬴連現在還很年輕有些少年人的意氣,但是黑伯相信秦國一定會在嬴連的手中變得富強。
“秦公猜得沒錯。槐谷密探急報,在槐谷以西三十里處發現了義渠斥候的消息,看來這次義渠人的目標就是涇陽。”說著黑伯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張絲帛遞到了嬴連而手中。
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嬴連也顧不上剛剛還答應自己黑伯要穩重,風風火火的就將黑衣人手中的絲帛取了過來細細觀看。
果然上面的消息和黑伯所說的半分不差。
“來的好快啊。”看完了絲帛之上的用篆字書寫的情報之后,嬴連忽然長嘆了一聲道。
在嬴連和吳起的討論之中,義渠大軍憑借人數優勢拿下了云陽城。
云陽五千守軍的英勇抵擋也給予了義渠大軍以重創,短時間內義渠大軍應該只是會派出小股騎兵襲擾云陽以南的各個要塞。
嬴連沒有想到這才沒有幾日,義渠人的斥候卻是已經出現在了槐谷。
作為大軍出行的前哨,斥候負責巡查大軍前路以及搜集情報。而義渠斥候的出現也預示著義渠大軍也是不遠了。
這次義渠人行為與以往的入侵完全不一樣。
以往義渠每打下一座城池之后,義渠人都要休息幾日恢復了軍心士氣之后再繼續前進。
沒有想到這次義渠人完全沒有休息的打算,剛剛以慘重的代價拿下云陽城之后就馬不停蹄的南下。
可見他們這次的所圖甚大。
那么他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好大的胃口,我嬴連倒是想看看這些人能否和我秦國銳士較量一番。”在嬴連將手中的絲帛扔在了幾案之上,帶著怒氣的說道。
面對他的怒火獻上的情報的黑伯一言不發,他就這么看著嬴連抒發他心中潛藏的怒意。
等到嬴連發泄完了黑伯才再次上前躬身說道:“秦公息怒,現在還只是發現了義渠的斥候,義渠大軍的動向還不是十分明朗。在兩軍對陣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黑伯,命令前線給我死死的盯住義渠人的動向。”
“吳國孫武曾經說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秦國的大軍即將出征,一切都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另外如果大軍出發之后有緊急情況的話,黑伯可以不必稟報我,直接告知大軍主將吳起,相信他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的。”
黑伯的勸說讓嬴連心中最后一絲怒意也是消失不見,冷靜下來的嬴連向著黑伯命令道。
“諾。”
聽完了嬴連的命令之后,黑伯躬身領命。
之后他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嬴連的身后,似乎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等到黑伯走了之后嬴連緩緩地走到了幾案之前,拿起了幾案之上剛剛被他摔落的絲帛。
看著那用篆書寫成的情報,嬴連的臉上閃現出了少有的厲色。
“義渠人,既然出招了,那么我秦國接下了。只是我秦國的怒火,你義渠人承受不住。”
想到這里嬴連將手中的絲帛靜靜的攥在了手心中,臉上那抹狠辣之色愈發的濃重了。
“啟稟秦公,太師甘涼攜治粟內史公仲連求見。”
就在嬴連還在為收到的情報而耿耿于懷的時候,門外內侍的一聲的稟報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快請。”
在聽清內侍的稟報之后嬴連半分猶豫,連忙讓兩人進來。
治粟內史公仲連,這可以說是嬴連這次發布的《求賢令》所獲得的最大收獲之一。
如果嬴連沒有記錯的話,在原本的歷史之上這位公仲連將會在趙國下一任國君也是原本趙國第一任國君趙烈侯趙籍之時擔任趙國相國。
戰國之時諸侯們為了壯大國力紛紛實行變法。
秦國有商鞅變法,魏國有李悝變法,楚國有吳起變法,韓國有申不害變法,齊國有鄒忌改革。
而趙國除了歷史之上著名的軍事變革胡服騎射之外,還在戰國初期有過一場公仲連改革。
在公仲連的改革之下趙國一掃因為內亂而顯得有些衰敗的國勢,開始變得強大起來。
所以嬴連在聽到公仲連的名字之后心中就是一陣激動。
在確認他的身份之后嬴連就將公仲連任命為秦國九卿之一,主管谷食財貨的治粟內史。
公仲連在短短數月的表現也讓嬴連刮目相看。
在公仲連的治理之下涇陽商業蓬勃發展,來自山東諸國的商旅也是絡繹不絕。
就在嬴連思考著公仲連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的時候,一位中年人跟在老太師甘涼的身后走進了大殿之中。
“老臣甘涼拜見秦公。”
“臣公仲連拜見秦公。”
面對坐在幾案之后的嬴連,他們紛紛躬身拜道。
看著躬身行禮的兩人,嬴連連忙站起身來走到他們身前將他們一一扶起。
“兩位不必多禮,老太師是我秦國德高望重的老臣,讓我嬴連深深的尊敬。”
“而治粟內史雖然初來秦國,但是我們兩個都以連為名不得不說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天意。那次嬴連和治粟內史相談甚歡,在嬴連心中已經將治粟內史當作股肱之臣。”
“兩位都是嬴連可以托付大事的重臣,以后在只有我們的場合這些俗套的禮節能免就免了吧。”
“來老太師,嬴連扶你坐下。”
“治粟內史你也坐。”
說完之后嬴連一邊扶著老太甘涼坐在自己對面的坐榻之上,一邊招呼著站著的公仲連坐下。
“不知道今天老太師和治粟內史進宮所為何事?”
在將老太師甘涼安頓好之后,嬴連才回到幾案之前跪坐下。看著面前一臉鄭重的兩人,嬴連出聲問道。
在嬴連出聲之后老太師甘涼將眼神看向了坐在他稍后半個座位的治粟內史公仲連,示意他開口稟報。
伴隨著老太師的眼神嬴連也將目標放在了坐在他身后的公仲連的身上,他倒是很好奇這位歷史上的趙國之相到底有什么要說的。
“啟稟秦公,此次公仲連進宮乃是為了我出征大軍的糧草。”
面對嬴連和老太師甘涼的眼神公仲連沒有一絲緊張之色,看著面前的秦公嬴連他平靜的說道。
雖然公仲連的語氣很平靜,但是他說出的事卻是讓嬴連有些揪心。
民以食為天,軍隊就更是如此了,更不用說這次還是即將出征的軍隊了,糧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自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一軍的糧草是否充足,往往可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
數百年之后東漢末年的官渡之戰中,四世三公稱雄北方的袁紹就是因為被曹操燒了囤積在烏巢的糧草而遭遇大敗,袁氏的基業也在那場大戰之后開始流入曹操之手。
現在嬴連聽到公叔痤進宮是為了大軍糧草的事,他如何能夠重視都不為過。
“是不是大軍糧草出了什么問題?還是轉運過程中有什么困難?還是有人在這個時候伸手?”
想到這里嬴連一陣的緊張,三個問題如同連珠炮似的向著面前的老太師甘涼還有治粟內史公仲連打去。
看著嬴連如此著急的模樣,老太師的臉上不由出現了一絲笑意,而被嬴連一直看著的公仲連則是對著嬴連鄭重地躬身一拜。
“秦公多慮了。公仲連想說的是足夠二十萬大軍所用三月的糧草已經準備完畢,隨時可以運往前線。此外關中之地去年收歸國庫的存糧也在源源不斷地運往涇陽,想來可以維持大軍的所需。如果不夠的話,公仲連已經做好了從隴西之地調糧準備,前往山東賣糧的商隊也已經出發”
治粟內史公仲連不急不慌的將軍糧情況一五一十得稟報給了面色帶著焦急的秦公嬴連,臉上絲毫沒有圓滿完成任務的驕傲,反倒是一臉的平靜。
看到治粟內史如此鎮定自若,嬴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在聽完了公仲連的稟報之后,嬴連臉上出現了一股感激的表情。
“我嬴連,替秦國,替秦人多謝治粟內史。”起身之后,嬴連向著公仲連鄭重的躬身一拜。
面對嬴連如此正式,公仲連也是沒有了剛剛鎮定自若回拜之后說道:“這一切不過是公仲連份內之事,秦公不必如此。況且公仲連既已身在秦國為官,那就是秦人。秦人為秦國做事又何須感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