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
正當嬴連坐在房間之中細細品讀著典籍之時,侍女明月那清亮的聲音便從院中傳到了房門之中。
“公子,雪,下雪了。”
聽到少女活潑的聲音嬴連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竹簡緩,緩的站起身來。
等到嬴連打開房門,一股寒意就立刻向著他侵襲而來。
即使是已經穿越到了這個兩千六百年以前的戰國時代兩年了,前世身為南方人的嬴連也沒有適應北方寒冷的氣候。
緊了緊身上那厚實的絨衣,嬴連才感覺到了令人舒適的溫暖。
就在嬴連還在享受著冬日雪天的溫暖之時,一顆雪球卻是已經劃著優美的拋物線向著他飛了過來。
“啊,中了。”還沒等嬴連反應過來,耳旁就傳來了明月那驚喜的聲音。
受到雪球襲擊的嬴連聽到明月那興奮的聲音,如何不知道是明月這個小妮子下的毒手。
而嬴連似乎也并不準備放過明月,一個雪球立馬就向著她還擊而去。
接下來,兩人之間就展開了一場勢均力敵的大戰。
雪球作為兩人之間的武器,更是在這個小院之中四處飛竄,
站在小院一旁的甘龍看著玩得熱火朝天的嬴連和明月臉上也不由帶上了一絲笑容。
兩個月之前就在那次酒宴之后,在甘氏家族的幫助之下他們在安邑城中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小院。
自然嬴連一行人也就離開了魏國典客署為他們準備的客房,搬入了這個不大但是更顯溫馨的小院。
而據甘龍的觀察,自從搬入這座小院之后嬴連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
對此甘龍是持一種樂見其成的態度。
他認為原來的嬴連太過嚴肅冷靜,而現在的嬴連才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應該有的狀態。
想到這里甘龍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正用一顆雪球砸著侍女明月的嬴連,臉上的笑臉更加地燦爛了。
“啊。”
就在甘龍看著兩人微笑之時,一個雪球卻是不偏不倚正正地砸中了他。
“甘龍,來一起玩啊。”
雪球之后傳來的又是明月那清脆的叫聲。
看著自己身上沾著的片片雪花,甘龍的心中卻是露出了個念頭。
“似乎加入他們也是一個不錯的提議啊。”
隨著甘龍的加入,嬴連和明月的戰爭立刻變成了三方混戰。
這個小院之中洋溢著三人那歡樂的氣氛。
一輛馬車正在風雪之中向著它的目的地魏國都城安邑緩緩地走著。
在這輛馬車的周圍是一隊披堅執銳的魏國士卒。
馬車之中一個不到十歲的少年正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緩緩飄落的雪花。
看著看著少年將自己的小手伸出了窗外接下了一片飄落的雪花。
雪花在少年的手中慢慢地融化,那股微微的涼意讓少年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笑意。
“大本,快回來。外面冷,小心著涼了。”
就在少年要將手心中的雪花放在眼前細細觀瞧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馬車的車廂中響了起來。
聽到呼喚的雖然心中有老大的不樂意,但還是扔掉了手中的雪片扔掉然后慢慢地回到了溫暖的車內。
在這輛馬車之中除了這個十歲的少年之外還有一位老人。
很顯然剛剛那個聲帶著關切的蒼老聲音正是這位老人發出的。
如果你能仔細地觀察這位老人的容貌,你就會發現老人本該充滿智慧光芒的雙眼此刻已經是黯淡無光。
就在數年之前這位年過九旬的老人失去了他的長子。心中悲痛之下的老人以淚洗面,這最終導致了老人的雙目失明。
這位老人名叫卜商,而世人其實更熟悉他的表字“子夏”。
孔子門下有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二,最為優秀者十人。
子夏就名列“孔門七十二賢”和“孔門十哲”之一。
孔子死后,子夏前往魏國的河西之地講學。
在他講學的數十年之間,儒家思想在河西之地廣泛傳播,逐漸形成了一個在戰國初期極富盛名的學派:“西河學派”。
和孔子一樣子夏在西河之地也是廣收門徒。
在他的門下有著主持魏國變法的李悝,有著在魏國乃至天下都有賢名的段干木和田子方,甚至魏國的君主魏文侯也是他的學生。
而這次他離開魏國的河西之地來到魏國的都城安邑正是受了他的弟子魏文侯的邀請來此講學。
其實老人心中明白魏文侯邀請他講學是假,擔心他這個雙目失明的老師的身體才是真的。
“祖父,都城安邑是什么樣子的啊?有河西之地的少梁繁華嗎?”
感受到馬車之中的安靜,年紀不到十歲的少年顯得有些不耐,他仰著頭懷著好奇的眼神看向了正在靜靜思索著的子夏。
而聽到少年人文化,子夏的思緒慢慢地回到了自己身體之中。
他的輕輕的撫上了少年那扎著總角發型的腦袋,面帶慈祥之色的說道:“祖父也是數十年沒有到過安邑了。現在祖父老了,也看不見了。大本可以自己去看看這安邑的繁華,然后告訴祖父好不好?”
“嗯,去到安邑大本一定會去仔細的繁華,回來說給祖父聽。”聽到自己祖父玩笑一般的囑托,少年卻是帶著一副堅定的神色說道。
說完這句之后那個被稱作大本的少年又對著老人說道:“等到大本長大之后,一定會努力地踏遍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去看看這世間的繁華。然后回來說給祖父聽好不好?”
“好好好,祖父等待著大本快快長大。等待著大本將世界上的一切美景都說給祖父聽。”
縱使是子夏這樣的大賢者聽到少年的豪言壯語也不過是將它當作了少年的童言無忌,輕笑著回應一句也就過去了。
可是子夏不會想到就是今天他和孫子的這個約定讓一位少年堅定了去看看這廣闊世界的夢想。
數十年之后,當這個曾經的少年踏上萬里之外的雅典城邦的帕特農神廟之時,他的心中不禁浮現出今天自己和祖父在這輛馬車中的約定。
當然這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就在乘著子夏祖孫兩人的馬車在風雪中緩緩前進之時,安邑西門之外的郊野之上等候著子夏的人群已經在這里站了許久。
而身穿著赤色諸侯禮服的魏文侯魏斯正站在這些人的最前方。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白雪飄落所掩映下的黑色大地。
“來了。”
當遠方出現一道紅色的身影之時,魏文侯的魏斯的心中突然一動。
而在魏文侯的身后的李悝、段干木、田子方等魏國重臣看到漸漸靠近的馬車,心中也不由生出了絲絲激動。
半刻鐘之后,馬車停了下來。
等到車廂門打開之后,年過九旬的子夏在自己的孫子卜大本的攙扶之下走下了馬車,走到了眾人的面前。
“拜見老師。”
在魏文侯的帶領之下,在場的所有子夏門徒向著他們的老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尊師之禮。
“好了,大家都起來吧。”對著自己身前的眾人,子夏一臉溫和的說道。
“老師,是弟子不是。沒有照顧好老師,也沒有照顧好芹師兄。”
起身之后魏文侯魏斯慢慢的走到了子夏的面前,看著子夏無聲的雙眼他的心中就是一陣的自責。
“好了,好了,別自責了。這本就不是你的錯。我都這么一把年紀了,沒了這雙眼睛也沒事。至于你芹師兄…”
說到自己早逝的長子,子夏的心中還是有些悲痛。
長嘆一聲之后,他用著一種嗚咽的聲音對著魏文侯說道:“至于你芹師兄,天命如此,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
雖然子夏在安慰魏文侯,但是眾位弟子還是可以從他的語氣之中感受到悲痛之情,于是眾位弟子開始紛紛勸慰自己的老師。
在他們的幫助之下,子夏也是漸漸的恢復了的自己的心神。
然后又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寒暄,大部分的弟子開始逐漸離開安邑城的西門。
而子夏也在魏文侯等親近弟子的攙扶之下上了馬車準備向著他們魏文侯專門為他準備的府邸前去。
就在此時一聲嘹亮的戰馬的嘶鳴從遠方飄了過來。
之后在一聲聲噠噠的馬蹄聲中,一個健壯男子騎著一匹神俊的戰馬快速的接近正在城門前的眾人。
“吁。”
又是一聲戰馬嘶鳴,戰馬在眾人面前停下。
“好英武。”
就在健壯男子停下戰馬之時,剛剛因為害羞一直躲在自己的祖父身后卜大本卻是露出了自己可愛的小腦袋發出了自己心中的贊嘆。
但是健壯男子似乎并沒有被卜大本的贊嘆所影響,他的目光一直看著人群之中的那個熟悉的故人。
然后他又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站在了隊伍之前那個穿著赤色服袍的白發老者。
健壯男子迅速翻身下馬對著白發老者躬身一禮道:“吳起,拜見魏侯。”
聽到健壯男子報出自己的姓名之后,人群之中的兩個人的神色卻是微微一變。
一位就是吳起的行禮對象魏國的君主魏文侯,而另一位則是剛剛前來安邑的大儒子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