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自己摯友之子秦簡公嬴悼子,魏文侯就氣不打一處來。
在他看來自己看在摯友嬴封的兒子的情分之下照顧這個身在魏國的秦國公子,已經是自己能做的全部了。如果他想要回到自己的祖國秦國,他也是可以幫忙的。
但是沒有想到這個混賬竟然用自己和他父親的友誼作為籌碼來謀奪自己侄孫的秦國國君之位,自己的摯友嬴封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坐在魏文侯對面的嬴連剛剛還在感受著這位好似鄰家老爺爺的親切與溫和,現在卻是正在直面一位多年身處高位者的怒火。
此時魏文侯帶給嬴連的感覺讓他想起了剛剛穿越之初的那場宮變之中的那個令他至今都心有余悸的秦簡公嬴悼子。
不同的是,秦簡公嬴悼子是靠著那鋒利的秦劍讓嬴連感受到了那致命的威脅,而眼前的魏文侯用的只是短短的一句話,輕輕的一個眼神就讓嬴連感覺到了自己猶如暴風雨中的風箏那樣的弱小無依。
“呼。”
當魏文侯收斂了自己的暴怒的氣勢的時候,嬴連的額頭之上已是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而感受到那股壓力的消失,嬴連才敢輕輕地呼出堵在胸口的一口氣。
果然在歷史之上留下赫赫的威名的魏文侯可不只有禮賢下士的溫和,他的身上也不缺少殺伐果斷的凌厲。
“你恨我嗎?”就在嬴連還未從魏文侯那種暴怒的氣勢之中掙脫出來的時候,魏文侯那有些溫和的話語卻是再次出現在了嬴連的耳旁。
“什么?”
“你,恨我嗎?說實話。”
魏文侯的話讓嬴連微微一滯。他恨魏文侯嗎?
如果將這個問題交給原來的秦獻公嬴連的話,那么得到的回答絕對是恨,而且是那種刻骨銘心的恨。
據嬴連所知秦國上代國君秦靈公在臨死之前曾經選取具有實力秦國世族作為自己的顧命大臣,讓他們輔佐嬴連繼承秦公之位。
但是秦國國內另外的大臣卻是對于自己沒有被選作顧命大臣懷恨在心,他們決定迎立身在魏國的秦懷公的幼子嬴悼子回國繼承秦公之位。
本來這兩方的力量是相差不大的,甚至因為手中握有先代秦公的遺命身懷正統的嬴連一方還在開始的爭斗之中具有更大的優勢。
但是沒有想到一個人的出現卻是嬴連一方原本大好的局面徹底地扭轉了。而這個人就是魏文侯、
在魏文侯的幫助下,嬴連一方的辛苦所積累起來的優勢立時之間便被嬴悼子一方擊得粉碎。嬴悼子也最終登上了秦國秦君之位,史稱“秦簡公”。
在歷史之上秦簡公繼位之后就將年幼的秦靈公獨子嬴連流放到了人煙稀少的隴西荒野之中,而嬴連為了活命則是逃到了魏國,這一逃就是二十九年。
最終在魏文侯的兒子魏武侯的幫助之下,嬴連才在二十九年之后再次回到了那個本該屬于他的秦國,史稱“秦獻公”。
如果沒有魏文侯的話或者魏文侯沒有做出幫助秦簡公決定,秦獻公嬴連可能不會流落魏國二十九年,也不會在六旬高齡還在收復河西之地的戰場之上拼殺,更不會在重傷臨死之時還在秦國的未來擔憂。
對于穿越者嬴連來說自己雖然也失去了秦公之位,但是自己沒有流落在秦國的隴西河谷而深受生命危險也沒有經歷那長達二十九年的逃亡之旅,反而以秦國質子的身份來到了魏國。
在這里自己看到了戰國之時中原大地的風采,也見識到了戰國第一霸主的風采,更是收獲了一位無雙國士與“兵圣”孫子齊名的吳起。
而自己還將在這里生活一段時間,他很想看看戰國初期那些輔助魏國稱霸的那些名臣到底是如何精彩絕艷的人物,他也想看看那個影響了此后中國上千年的西河學派到底是怎樣的人文薈萃。
甚至如果有機會他想細細地了解這個國家的變法,為自己回到秦國之后的變法打好基礎。
所以現在對于魏文侯他的心中雖然有一些怨,但還是不到恨的程度,甚至還有一些感謝。
想到這里嬴連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頭,靜靜的看著面前這個慈祥的老爺爺直接說道:“嬴連心中對于魏侯或許有怨,但是恨卻還說不上。”
看著嬴連一本正經的說出了自己心中答案魏文侯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一陣暢快無比的笑容。似乎從嬴連的口中得到的答案令他十分滿意。
“好好好,和你的曾祖一樣。一樣的有話直說,不藏著掖著。既然你說有怨,那么我就為你消散你心中的怨氣。來人”
然后在魏文侯的一聲令下,那個引領嬴連來到魏文侯的面前的內侍卻是端著一個托盤出現在了小亭之外。
在魏文侯的同意之后,內侍得以進入了只有嬴連兩人所在的小亭。這時嬴連才看清楚,內侍所端著的托盤之上放著的是一個赤紅色的錦盒。
將錦盒恭敬的交給魏文侯之后內侍恭敬的端著托盤迅速的退出了小亭,小亭再次剩下了嬴連和魏文侯兩人。
慢慢地打開手中那看著有些普通的赤紅色錦盒,魏文侯從中取出了一件虎型的樣式器物。
“知道這是什么嗎?”手中細細的摩挲著那虎形樣式的器物,魏文侯溫和的看著一臉好奇偷看著自己手上器物的嬴連。
正在偷偷看著的嬴連突然被魏文侯問起,索性也就直接端詳起了魏文侯手上的這個虎型器物。突然一個名詞出現在了嬴連的腦海之中。
“如果嬴連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虎符了吧。”
“沒錯,這是我魏國的調兵虎符。我手中的這個虎符能調動我駐守在安邑大營之中的五千甲士。現在它是你的了。”
將手中的虎符再次放到那個錦盒之中,魏文侯輕輕的將錦盒的蓋子慢慢的蓋好。在嬴連目瞪口呆的之下將這個赤色的錦盒慢慢的交到了嬴連的手中。
“這這這,魏侯這是何意?”
錦盒一入手,嬴連就感覺到了千鈞的重量。盡管這個錦盒的重量對于嬴連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但是錦盒里面之中的虎符可是珍貴無比。
“何意?我剛剛說了我要消散你心中的那個怨。兩年之前我幫了嬴悼子奪了本屬于你的秦公位,現在我還你一個奪回秦公之位的力量。如果未來你覺得自己擁有了足夠的能力回到秦國繼承秦公之位,那么這五千甲士就是你最鋒利的長劍。”看著捧著錦盒有些呆滯的嬴連,魏文侯卻是一臉鄭重對他說道。
而從魏文侯的話語之中嬴連卻是看到了一位天下霸主的自信與豪情。
“這太過貴重了,嬴連不能要。”
如果說虎符入手的那一刻,嬴連的腦海中充滿了不知所措;那么此刻的嬴連卻是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一位長輩對于自己的提攜,而從這一刻起嬴連心中對于魏文侯的怨恨也徹底消失的 “拿著吧,如果你不拿著的話,我無法向你的曾祖,我的摯友交代。”魏文侯語氣再次換成了溫和的對著嬴連說道。
聽到魏文侯的話,嬴連只好收下了魏文侯送給他的這把最鋒利的劍。
“如果未來我回到秦國繼承了秦公之位,那么秦國國君我的那位從祖父會怎么樣呢?”
收起了虎符之后嬴連突然意識到在這其中有一個重要的人被自己忽略了,這個人就是嬴連的從祖父秦簡公嬴悼子。
“哼,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個混賬。在他拿自己的父親的友誼要挾我的時候,他就和沒有了關系。”當嬴連提到秦簡公嬴悼子的時候,魏文侯卻是一臉的憤怒。
可是當憤怒過去之后,魏文侯的心中對于自己摯友的那份友誼再一次起了作用。
他輕嘆了一聲,然后對著嬴連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放他一條生路吧。畢竟他也是你曾祖為數不多的后裔了。”
“諾。”
在和嬴連談完了這事之后,魏文侯開始關心起了嬴連在魏國有什么安排。
當聽嬴連說到要前往魏國的河西少梁聆聽大儒子夏的教誨之后。魏文侯拂了拂自己嘴邊已經有些發白的胡子滿意地看了看摯友的這位后輩,同時在他的心中對于嬴連的感官又高了幾分。
然后他告訴嬴連大儒子夏已經年事已高,他已經派人將這位年過九旬的長者接回安邑城中,不出幾日嬴連就應該可以聆聽這位大儒的講解了。
魏文侯畢竟是一位年紀已經達到六旬的老人在和嬴連再聊了一會兒之后就有些支持不住了,而見此的嬴連也是適時地提出了告退。
半個時辰之后嬴連再次站到了剛剛進入魏國宮室之前所站的那個位置,看著眼前同樣壯麗的赤色宮室,嬴連的心中卻是有了別樣的感覺。
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個魏文侯送給自己的調兵虎符,嬴連坐上了來時的那輛典客署的馬車。
“走吧。”
在嬴連的一聲令下馬車車輪緩緩地滾動之下,這輛馬車向著他的目標典客署慢慢駛去。而在這馬車身后,一只蒼鷹急速地飛在高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