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入畫
秦既明下筆如飛，一個背著碩大背包的人像在他的畫筆下逐漸成型。
畫筆的顏色浸入滿頁的黑色，融入其中，再也看不出來。
手電筒“哐當”一聲落到地上，光線在震動中明滅斷續地閃爍了幾下。
課桌前面，已經沒有了秦既明的身影。
下一刻，秦既明就從一張課桌上迷迷糊糊的抬起了頭，然后好像聽見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正在滔滔不絕的講述著什么。
透過巨大的玻璃窗，明亮的陽光落在身上，更令他睜不開眼睛。
抬手揉一揉眼，從身側的窗戶里可以看到樓外的景象。
高大的法桐聳立在來來回回有人影掠過的道路兩旁，然后什么也看不清，夏季里刺眼的陽光讓人不由得瞇起了眼睛，并感到一陣目眩。
收回目光，中間的窗戶拉上了遮光窗簾，使教室的中段陷入一片陰影。
而正對著講臺的窗戶，窗簾卻并沒有關的嚴實，從縫隙里漏進來一縷陽光，精神十足的闖入視線，打破教室中的沉悶。
秦既明帶著生疏的看看四周。
不算太大的教室，也并沒有坐滿了人，有一些正聚精會神的聽著，有一些則一直低著頭。
像是一個炎熱而沉悶的夏日近午。
知了不停的鳴叫著，卻只感覺周圍愈加的岑寂。不停有風從敞開的窗子里吹來，卻只感覺四周更加的悶熱。
什么話都沒有說，秦既明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下。
血液滲出，泛著鐵銹一般的腥味透入味蕾，疼痛刺激著大腦。
但周圍的場景沒有變化。
“不是夢？”
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秦既明側過頭顱，瞇起眼睛，掃視著教室里的一切。
此刻秦既明已經清醒，他知道，自己來到了畫紙中的世界。
“第一步，我要找出畫畫的人是誰。第二步，帶走他。”秦既明確立了自己的目標與現狀：“可惜，雖然我特意在自己身上畫出了背包，但看樣子背包并沒有被帶進來。這一次恐怕仍然要靠自己。”
“第一步是前提，他是這些畫作的創作者，離開這個場景的關鍵就在他身上。”秦既明的視線掃過教室里每一個學生：“受到霸凌的學生身上有種共性的氣質，不會很難找。”
他冷靜的分析著，并向講臺望去，但講臺兩側沒有座位。
陌上的環境里要低調也要主動，秦既明看向旁邊座位上的學生，壓低了聲音問道：“同學？”
旁邊座位上的學生眉頭立刻擰了起來，他的眼神里充滿厭惡，立刻別過臉去，神情像是踩到屎一般嫌棄。
“什么意思？不會我就在扮演那個被排擠被霸凌的學生吧？”秦既明立刻產生了一個猜測：“難道每個被帶入畫里的人都會經歷一遍他的遭遇？”
一念及此，秦既明連忙翻起桌上的課本，并將課桌里翻了一遍。
但里面沒有畫筆，沒有畫紙，他沒有找到任何與畫畫有關的東西。
這不像是一個需要依靠畫畫來排解情緒的學生的課桌。
“飽受校園霸凌的人總是受到排擠，因為有些非霸凌者也會因為擔心跟他有聯系會遭到霸凌，而選擇疏遠他。”秦既明的視線從教室里每個人的臉上掃過：“膽怯、孤獨、唯唯諾諾、不敢大聲說話，甚至不敢開口，不敢抬頭，神色驚惶，戰戰兢兢，眼神飄忽不安，不敢注視別人。這樣的人并不難找，或許只需要一個自由活動的大課間。”
秦既明收回目光。
“那位同學，就是你，到處扭頭的那個。”講臺上傳來略顯沙啞的聲音，秦既明發現他的視線落到了自己身上：“你來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面對自己的同行前輩，即便是虛幻的怪誕場景中，也要保持應有的尊重。
秦既明立刻站起來，看向黑板，然后底氣十足的開口：“這道題我不會做，太難了。”
教室里的學生先是意外的都扭頭過來看著他，繼而突然爆發出一片嘲笑，講臺上的老師無奈的扶扶眼鏡。
“你果然沒有在聽講，我根本就沒有提什么問題。”老師的語氣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人最重要的是內心，你不要自暴自棄。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還能指望誰呢？”
說完，老師擺擺手讓秦既明坐下。
坐下之后的秦既明依舊沒有聽講，而是順著老師的話思索起來：“自暴自棄？我為什么要自暴自棄？還有人最重要的是內心，又是什么意思？”
不過很快秦既明就回味了過來：“我靠，難道我是因為長得丑才受到排擠的？”
秦既明扭頭朝另一側的女同學問道：“同學，你有沒有鏡子？”
女生露出顯而易見的嫌棄與厭惡：“滾！死過去別理我！”
“這也太不友好了。”秦既明搖搖頭，直接伸手過去，從她桌子上抓過了她藏在書本后面正在照的小圓鏡。
不過意外的是，女生并沒有發出秦既明設想中的驚叫，而是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不敢相信。
秦既明立刻了然，或許在這些“同學”被設定的印象里，自己應該是唯唯諾諾，從來不敢反抗，逆來順受的那一個。
他沒有理會，拿起小圓鏡照著自己。
頭發像是樹杈，臉上居然布滿皺紋，像是樹皮上的紋絡一樣。其間還冒出無數疙瘩，像是樹皮上的結節。
秦既明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又長又細，中間的骨節鼓脹著，像是盤虬的枝杈一樣。
秦既明放下鏡子：“真是一幅病態嚇人的長相。不過這群小屁孩子以貌取人，未免也太膚淺了。”
“我沒有發現任何與畫畫有關的東西，說明我很可能不是在經歷作畫者自己的經歷。”
“也許每個進入畫中的人，都會被安排成一個被霸凌者的角色，體驗作畫者曾有過的絕望。”
秦既明合上書本，開始安靜的等待著下課。
他要找出那個作畫者，然后接近他，鼓勵他直面霸凌者，取代原畫作中的那個火柴人，給他另一種方式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