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浴火

　　校園里的聲音渺遠而扭曲，混亂而嘶啞，交織混合在一起，竟然像是一個曲風詭異的哼唱。

　　“你有沒有聽見一種笑聲？”秦既明朝身前的背包里問道：“就在這些雜亂聲音的背景里。”

　　話音剛落，秦既明就聽見一串腳步聲從他身側沖了過去。

　　“聽見笑聲可不是一個好兆頭。”消防帽里的聲音說道：“前面路口往右走不要左轉，我感到左邊有令人不舒服的東西。”

　　“說晚了。”秦既明掂起了消防斧，看向了那些正在移動過來的石膏雕塑：“它們已經發現我了。”

　　即便秦既明已經在盯著它們，可那些石膏雕塑還是用秦既明看不出來的方式眨眼間到了他的身前。

　　在將秦既明圍起來之后，它們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五官都開始往不可思議的弧度扭曲起來，形成令人悚然的笑容。同時眼珠不停的亂轉起來。

　　“打個商量如何？”秦既明對它們說道：“你們就當沒有看見我，我也不砸碎你們。”

　　石膏雕塑當然不會回答，眼珠轉動的更快。

　　“那就是沒得商量了。”秦既明掄起手里的消防斧，當即先砸向了正面對著他的一座。然后掄圓了斧頭，橫著一掃，堅硬的斧頭劈過去，石膏雕塑應聲碎了一地。

　　秦既明發現，隨著校園里熱鬧起來，這里面的東西反應也更快了。之前遇見的雕塑一定也看見了他，只是才轉動了腦袋而已，現在已經直接圍過來了。

　　“小心！”消防帽突然提醒。

　　秦既明立刻警惕起來，很快發現路旁的綠化帶抖動起來。

　　接著，就看見從綠化帶里鉆出來一個人形的東西，大約只有一米左右高低。

　　它鉆出綠化帶，剛到路上，就對上了正看過來的秦既明。

　　秦既明也看清楚了它的樣子。

　　那儼然是一個紙人。

　　它的身體是用紙扎成的，五官則是畫上去的。只是好像紙有點蔭，導致筆墨都蔭開成了墨團。以至于它的眼睛是黑乎乎的拳頭大的兩團，嘴的位置則是血紅的籠統一片。

　　大眼瞪小眼之下，那個紙人居然先開了口：“你也是逃課出來的嗎？”

　　它開口的時候，秦既明看見了它的嘴。是從那籠統一片的血紅色里撕裂了一道口子，一直向上延伸到兩側原本是耳朵的位置。

　　秦既明想了想，摸出了打火機。

　　他雖然不吸煙，但工作中總少不了讓煙的時候。所以身上總是帶著煙和火機。

　　打火之后，秦既明靠近了過去。

　　“你，你要干什么？”紙人露出驚恐的神色，看著秦既明手里的火苗，連連后退。

　　不過，就在秦既明快要走到它跟前的時候，它那撕裂的嘴突然又向上咧開，露出一個悚然的笑容來：“你上當了！”

　　與此同時，從后面的綠化帶里猛然伸出許多紙條，那些紙條猶如毒蛇一樣往秦既明的身上纏來，要將他拽進綠化帶里面。

　　秦既明被那些紙條纏住了四肢，用力掙扎也掙脫不開，那些紙條出奇的結實。

　　越來越多的紙條從綠化帶里伸出來，纏到秦既明的身上，試圖將秦既明包裹起來，卷入綠化帶里。

　　突然，秦既明感到胸口一陣炙熱傳來，那些紙條立刻繞開了他的胸口，不往那里糾纏。

　　熱感越來越強烈，灼得秦既明胸口生疼。同時，那些紙條也收縮了起來，似乎不敢往秦既明的身前過去。

　　秦既明抓住機會，手里的消防斧一扯，掙脫出一條手臂來，用力抓起胸前的背包扔了出去——再不扔出去，還沒有被這個紙人殺死，就先被包里的消防帽燒死了！

　　在背包被扔出去的一瞬間，一團血色的火焰從包里猛然翻卷而出，爆發開來。

　　周圍的紙條躲閃不及，頓時被火焰卷上，立即劇烈燃燒起來。

　　“好熱啊…”一陣哀嚎聲從那團血紅色的火焰中心傳出來，與此同時，空氣里開始彌漫起一片焦灼，好像電路燒壞一樣的難聞氣味席卷四周。

　　消防員的虛影出現在那里，它的神情痛苦而猙獰，渾身浴火，皮膚不斷被燒焦剝落，在地上攤開一片一片的血色火焰，猶如沸騰的血液一般。

　　周圍的紙條迅速后撤，紙人也立即要跑。

　　但那些血色火焰翻卷過去，將紙條卷入其中，立刻焚為灰燼。

　　紙人發出慘厲的嘶嚎，但聲音卻戛然而止。

　　血色烈焰從周圍收攏，重又匯聚到消防員的身上。

　　它身上的焦灼氣息更加強烈，焦黑的血肉不停的一塊塊剝落下來，落在地上化作一朵朵血色火焰，然后重又回到它的身上，周而復始。

　　它痛苦的神情更深，可是面向秦既明的第一句話，卻說的是：“你安全了。”

　　說罷，消防員的虛影重又消失，只剩下一頂消防帽，掉在了地上。

　　秦既明仍有心悸，但立刻過去抓起了消防帽放回背包。

　　這頂消防帽里剛才救了他！

　　他嘆了口氣，這畢竟是一個英雄消防員的魂靈。

　　秦既明靠近綠化帶，那里面只剩下幾堆燒紙后的碎屑，應該就是剛才的紙人，看來還不止一個。

　　怪物？鬼？秦既明說不清楚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但不論它們是什么東西，都不愧于這個學園的怪誕之名。

　　這也更讓秦既明對之后的時間更加絕望。

　　劉志剛方才的表現看起來似乎不弱，可他說，距離天快要亮時會出現的那些可怕存在，僅僅是感受到一絲氣息，就令他不敢動彈。

　　秦既明想象不出來，自己等一會兒要面對的東西將會是什么。

　　時間一點點過去，周圍的喧囂漸漸變得越來越遠，最終不知何時消失不見，重歸一片死寂。

　　學園里重又響起八音盒的詭異聲響，仿佛是清場時的背景音樂。

　　秦既明抬頭看看，自己居然又轉到了剛才的那棟高聳的主樓下。

　　“我清楚的記得自己并沒有走過回頭路，但幾個小時走下來，也沒有見到其他的黑霧邊界。這所學園就像一個迷宮。我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危機越來越近，秦既明卻愈發的清醒冷靜。

　　“那么可怕的存在，不是我所能直面的。最好的辦法是藏起來。”秦既明心想：“現在是夏天，天亮的會早。只要我能躲過去這一個小時，就能完成所謂的面試，離開這個鬼地方。”

　　抬手拍了拍胸前背包里的消防帽，秦既明問道：“劉志剛，你所說的可怕存在，大概都在什么位置？”

　　劉志剛的聲音從背包里面傳出來，答道：“我不敢肯定，它們給我的是本能上的恐懼和危險，我根本不敢多感知一下。只是覺得四個方位都有。”

　　“四個方位都有？”秦既明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這座主樓跟它們比起來，哪個更加可怕。”

　　沒多少猶豫的時間，秦既明一頭扎進了主樓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