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先生教我
董家人自然是對喬生給董云明找了一份事情而開心不已，可是隨后想想，董老西就有些心生不安起來。
賺大錢？
他不敢想，也有點想象不到什么能夠讓自家這個浪蕩子有什么活計可以賺到大錢的。
董老西是個守成的人，他一輩子沒想過什么賺大錢的計劃，就是在地里，山上刨食，若不是有董云晴這個姑娘，恐怕他們家連養豬都想不起來。
所以他思來想去，跟董氏商量了一下，明日還是跟董云明一起到鎮上去瞧瞧。
喬生這邊。
長孫氏到底是精神好些，傍晚接近的時候，還到院里走了一圈，也沒說什么，只是看著對喬家光禿禿的院子還挺滿意。
從長安來到喬家之后，她的心是有些不安的，或是因為長安的事情，或是因為太子與自己丈夫之間的‘斗爭’。
她很想有一個適中的辦法消除自己孩子與丈夫之間的隔閡，可是她沒有辦法，李承乾的執拗，與自己丈夫的剛硬，簡直一碰就會出火花。
可是，逐漸地，她也把那些心思漸漸收攏了，她明白，自己現在已經離開了長安，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安心養病，等回了長安，再做打算。
長孫氏坐在了窗前，讓嬤嬤打開了朝院子的窗戶，看著院里的那條叫聽雨的狗。
正晃神呢，就看到太子的屋門打開了，一身許久沒有整理過的妝容，看上去似乎被整理了一遍，腳步雖然還是一瘸一拐，可是沒有喝酒之后的漂浮無力。
李承乾走去了前院，快到前院與后院的門洞的時候，他剛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到了坐在窗前的長孫氏，這才發覺長孫氏一直在看著自己。
他透過暮光余暉，見母親散碎下來的頭發上略許白色，面容憔悴，很是瘦弱。
他的腿一軟，而后順勢就那么跪了下去。鼻子一酸，已經是泣不成聲。
而坐在窗前的長孫氏也愣了，正要打發嬤嬤去問問咋回事呢，就看到李承乾吃力地站了起來，而后抹著眼淚，朝著前院走去。
長孫氏更不安了，就讓小青趕緊去看看。
小青小跑著在前院與后院相同的門洞處觀望。觀察了一會兒，才回頭跑到長孫氏的面前說道：“回娘娘，太子他在和喬家公子說話，沒有出門。”
長孫氏問道：“可是聽清了什么？”
小青搖搖頭：“太遠了，聽不清。”
長孫氏想了想，說道：“不用了。“
喬生在整理香料，他發覺今天讓董云明帶回去的香料似乎并不夠，所以整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當看到李承乾一副狼狽樣子朝著自己走過來，他嚇了一跳。
而后看著李承乾坐在自己的面前對自己拱拱手，而后說道：“望先生指教。”
對于先生這個詞，喬生有些蛋疼，但是撇撇嘴也算是接受了，他的手不停，而是問道：“想明白了？”
李承乾點點頭：“母后是怕我遭到什么不測，才帶我出城。“
喬生點頭，而后又搖頭道：“你說了最重要的原因，還有一部分原因我也給你點明了。娘娘是怕你再惹什么禍端，惹得…”
后邊的話，不用喬生說出來，李承乾自然也明白，他又對喬生施了一禮。
喬生扣著桂皮中的泥土說道：“我答應了回答你一個問題，等你理解了，咱們再說其他可好。”
李承乾點點頭。
喬生想了想就說道：“你問的是，你要怎么做才能讓大家都滿意。其實這個問題本身就有矛盾。你為什么要讓別人滿意，滿意，就意味著滿足，你見過什么人滿足過。”
李承乾皺眉：“可是。”
喬生打斷他的話：“沒有什么可是的，因為你我也是不滿足的人，你我都需要別人來達到自己的預期，當別人達不到自己的預期，我們會不高興。”
李承乾苦笑：“還請先生教我。”
喬生道：“我聽過一句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現在的困境，是在于你自己。”
喬生沉吟了一下，對李承乾說道：“我是沒資格過問朝堂中事情，可既然說道這了，出了我口，入了你耳，等咱們散了，我什么都不會承認。”
看著李承乾點頭，喬生繼續說道：“你現在的地位，注定是有許多人要你給他們以滿足，官員，貴族，世家，那些支持你的勢力，陛下，娘娘，你的兄弟，姐妹。可是這么多人，你只有一個，你能滿足他們的，只能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李承乾道：“我需要他們的支持，必然要付出代價。”
喬生笑了：“是啊，代價，可這個代價有時候是你承受不了的，比如，有人想讓你從這個位置上下去。”
李承乾一驚，而后他苦笑，是啊，自己那么多的兄弟：“先生繼續說。”
喬生整理好香料，站起身，先是去洗了手，而后拿著一些從河灘上撿到的滑石塊，坐在李承乾面前，一邊細細地磨著，一邊說道：“你地位置有人想要，相對的，你覺得，什么人非要你坐在這個位置上。”
李承乾的手哆嗦了一下，喬生急忙說道：“不必說出來，其實我算是回答了你兩個問題。”
李承乾咬牙說道：“請先生繼續教我。”
喬生道：“我剛剛說的那些你需要人中，你你覺得那一個…兩個是比較重要的人。”
李承乾道：“父皇，母后。”
喬生點頭，而后看著他指指自己，見李承乾疑惑，就笑著道：“還有一個是黎民。”
李承乾一愣神，而后大驚，身體猛地站起來，可沒站穩，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喬生把他扶起來道：“你需要滿足的其他人，我感覺不是那么重要，你要滿足的是你的父母，這是首要，也是你作為子女孝義的最基本的事情。陛下希望你成為什么人，期望你成為什么人，娘娘呢？而必要的，就是黎民，因為那才是根本，也可以說是你以后堅不可摧的后堅力量。我這么說你看對不對，就算你滿足了那些你覺得對你重要的人，不滿足黎民，你覺得你能走多遠。”
喬生看他有些愣神，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多久沒關心過你的黎民了？好了，話止于此，該吃飯了。”
喬生已經聞到餅子的香味，也不管還在發傻的李承乾，把那些打磨的滑石直接丟在桌子上，就跑去廚房，拿了一份攤好的餅子，也不顧熱，就吃了起來。
等正式開飯的時候，李承乾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喬生也沒管那么多，他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聽不聽，那就不管喬生的事情了。
吃了飯，一家人也沒再忙什么，后院的葡萄架已經搭建好，就等著把葡萄樹買回來移栽了。
后院的墻根地下都種了帶刺的藤曼，屋舍下種了爬墻虎，等爬墻虎覆蓋屋舍的時候，正是夏天，那個時候，屋舍里不會被太陽照射的那么悶熱。
一些驅蚊草也被喬生移栽了過來，雖然現在看起來有點蔫蔫的，可是等過幾天，適應了這里的水土，這些驅蚊草又會恢復它蓬勃的生命。
再就是果樹了，果樹的移栽扦插是喬生來做的，別人看不懂，也不管他，喬生卻是想到了滿樹果實的場景。
前院的話，喬生準備再搭建個烤東西的爐子，或是明天，或是后天，喬生就會動手。其他的也就不動什么了，總要留一些空余的地方來曬作物什么的。
一夜無話，喬生第二天來到鎮上的時候，董老西和董云明都已經到了。
看到董老西，喬生并不奇怪自己這個岳丈為什么也會來此，于是笑著和董老西說了幾句話，然后就被董云明帶著到了王屠夫那里。
王屠夫看到董云明就笑著說道：“今天還是來要豬內臟的？哈哈，你做的那玩意根本就不能吃，別費勁了小子，還是跟我殺豬吧，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多痛快。”
董云明撓撓頭：“王師傅，那今天殺豬了嗎？”
王屠夫點點頭，而后把兩個木桶掂出來，給了董云明。
董云明謝了王屠夫之后，喬生幫忙掂著腥臭味的木桶就走出了這里。
董老西有些不明白，可是一路上也跟著，不說話。
等喬生和董云明把那豬場和其他豬內臟洗好，加好佐料，放在鍋里煮之后，董老西有點明白了，可他看著那口剛買來的鍋，臉上帶著一點肉痛。
于是拉著喬生走到一邊說道：“生子，你可別跟著云明瞎胡鬧啊。”
喬生笑笑，而后對他說道：“董伯，你就且看著，要是今天云明沒賺到錢，我讓他回家老實種地去。”
董老西點頭，而后撇撇嘴。
縱然不信，可他還是幫著喬生和兒子一起干活，等把這口鍋弄好，喬生又把另一口鍋拿了出來，煮了一大鍋的稀飯，看得董老西臉上直抽抽。
當忙完一切，已經是到了快午時。
稀飯做好已經冷涼，而那鍋豬下水已經被燉的很爛了。
董老西聞著空氣中的香味，咽了咽口水，可他看著是那鍋里的醬紫色的腸子散發出來的之后，就頓時沒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