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你太不懂事了!”出了滁州府衙,李信皺著眉訓斥道。
“我不懂事?究竟是誰不懂事?!”鄒玉奴黛眉狠狠皺起:“那老女人只會裝神弄鬼,半分力也不出,她手下可戰之兵不過七八千,且扶老攜幼戰力堪憂,與明軍相遇一觸即潰,為了打下滁州,我手下最早跟著我的兄弟死了上百人,你現在說我不懂事?!”
“玉奴,為夫不是這個意思,你…”李信還未說完,眼前紅色倩影已然一閃而逝,留下他一人長長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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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已經大亮,在距離宿遷約莫幾十里的一處開闊地上,“挪”了一夜的近三千打扮成錦衣衛模樣的家將正在原地休息。
鄧文明抱著刀,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好像屁股上長了虱子,扭頭看到曹安民正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后,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的閉目養神,頓時走了過去:
“哎哎哎!安民,你還睡得著?”
曹安民無奈的睜開眼:“鄧小侯爺,頭一次上戰場吧?”
鄧文明被說破心事,臉色微微一紅點了點頭。
“嗨,臉紅個啥啊,小侯爺,這沒啥丟人的。”旁邊叼著草根兒的曹安義說道:“那上了戰場,刀槍無眼的,槍子兒刮著頭皮飛,那就是神仙來了也害怕。”
“那確實~”曹安軍一邊擦拭著腰刀一邊陰陽怪氣的說道:“安義說這話最有說服力,我還記得俺們弟兄仨頭次跟將軍上戰場,好么,你們猜怎么著?安義這小子當場就尿了!”
“放你娘的屁!”曹安義聞言,直接從旁邊抓了一把石子兒丟了過去。
“眼睛!”曹安軍當即捂著眼睛叫喚了一聲。
被這三個家伙一打岔,本來緊張的厲害的鄧文明和湯國祚也覺得好多了…
曹安義忽然一咕嚕站了起來,遙望著西邊兒:“來了。”
果然,有一哨騎騎著馬回來陳說,從滁州方向開來了一萬多人的賊軍,正向此處急行軍,約莫還有十幾里地就到了。
“弟兄們,動起來!”曹安軍揉著眼睛吆喝了一聲,本來安靜休息的一眾家將紛紛飛快的動了起來。
一部分列好了隊列,另一部分則飛速跑向那十幾輛大車,直接略過前面兩輛大車,后面車上的箱子打開后,既沒有金銀也沒有雜物,赫然是一樽樽小型的佛郎機火炮,都是臨行前劉良佐從戰船上直接卸下來的,就是為了此時合用。
一群家將麻利的將佛郎機母炮調整好射角,提溜著子炮冷靜的等待著自己的上官下令。
而此刻,李信,鄒玉奴率領的五千闖賊精兵與由廣目天王,持國天王二女率領的一萬三千妙佛會賊軍也越過一道矮矮的山梁。
雙方隔著幾里地遙遙對望。
身穿紅衣的廣目天王飄然來到李信身前,素手在身前掐了個手訣,慢條斯理道:
“請李首領指…”可惜話還沒說完,前面的賊兵突然有人喊道:“殺啊!”頓時打斷了廣目天王的話,緊接著無數賊兵就被帶動了起來,毫無陣型的向前沖鋒而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鄒玉奴憤怒的喝了一聲,廣目天王身體一僵,沒敢反駁,妙佛會自建立以來,還從沒有過什么大勝,昨日打下滁州,會眾在滁州燒殺搶掠,釋放了心中野性的同時也失去了理智,看到明軍就要殺!
此刻不聽指揮,向前沖鋒的全都是衣衫襤褸的妙佛會會眾,李信手下的五千精兵卻紋絲不動。
“跟上!”李信猛地斷喝道,五千精兵分成左中右三路,綴在妙佛會會眾后開始沖鋒。
鄒玉奴心中不祥預感一閃而逝,本來有心阻止,可是李信才是大軍首領,而且此刻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看著對面既沒有指揮,也沒有調度,更無從談陣型,亂糟糟向自己這邊沖過來的賊兵,曹安軍頓時覺得有些興趣缺缺,這些賊兵根本不會沖鋒,離著好幾里地就開始全速奔跑,沖到自己跟前還能有力氣呢?
“這特娘的比那些朝鮮軍隊還差…”
眼瞅著距離差不多,他也能看到那些賊兵猩紅的雙眼還有呼哧帶喘的呼吸聲,眼中嗜血光芒一閃而逝,抽出了腰間馬刀:
“開火!”
一聲令下,手里提溜著子炮的家將們整齊劃一的彎下身,將子炮嵌入母炮的后部,而后引燃了子炮火門。
十幾架小型的佛郎機炮接連發出怒吼,炮彈兜著頭就砸在了賊兵密集的人群中,炸了個人仰馬翻,血肉飛濺!
慘叫聲頓時響徹天地!
那些賊兵雖然遭受重創,有些被打懵了,可是依舊本能的繼續向前沖,而這次,迎接他們的不僅是佛郎機這種速射炮的第二輪轟擊,還有…
曹安民也手持腰刀,不斷地大聲疾呼:
“第一百總!控!”
“第一百總!疾!”
“轟!轟!轟!”
“第二百總!控!”
“第二百總!疾!”
“轟!轟!轟!”
“第三百總!控!”
“…”
伴隨著曹安民的號令,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火器大陣瘋狂的運作開來,開始了不停地多段射擊,這一連串行云流水的行動,讓鄧文明和湯國祚二人在旁邊看的是眼花繚亂。
倒了血霉的則是那些妙佛會賊兵,劈頭蓋臉的炮彈和密集的鉛彈,毫不間斷地震耳欲聾的炮火和火銃的怒吼,讓他們這些只能打“太平拳”的暴民轉瞬之間就喪失了斗志,嘴里發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后…
不可遏制的潰逃開始了!
“站住!站住!”
“佛母在看著你們!你們要鎮定!都站住!”
廣目天王和持國天王二女的嬌喝聲在一陣陣歇斯底里的嚎叫里根本翻不起一絲水花兒。
他娘的命都沒了,誰還管你什么佛母啊?!
“弟兄們!聽我號令!”一身艷紅勁裝的鄒玉奴咬了咬牙:“凡是試圖沖擊我軍陣型之人,全部斬殺!”
“你敢!他們都是佛母的弟子!”廣目天王豁然扭頭喝道。
“你少跟老娘扯淡!”鄒玉奴早就忍夠了:“我管你什么弟子不弟子!現在他們沖過來,陣型一散,接著的就是官軍的大舉掩殺了!”
持國天王則瞪著李信吼道:“李頭領!你的情報有誤!是你說的那些錦衣衛戰力不強,本將定會將此事告知于佛母!我會弟子損失慘重,你要負全責!”
“咚!咚!咚!”
李信陰沉著臉正要說什么,可是忽然一陣激越的戰鼓聲打斷了他,隨即不再理會這兩個所謂“天王”的胡攪蠻纏。
這是明軍的進軍鼓!
他看到對面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已經端著火銃,緩慢的推進過來了!
推進過來的還有那些潰退下來的妙佛會賊兵,不管不顧的開始沖擊剩余五千精兵的陣型,不過一時間卻血光暴起…
那五千精兵揚起手中鋼刀,長槍就將這些失去理智的妙佛會賊兵砍翻在地,好歹保持住了陣型。
“你…”廣目天王紅著眼看著李信和鄒玉奴,鄒玉奴抽出腰間軟劍,惡狠狠地看著她:“給老娘滾!別以為老娘不敢殺你!”
廣目天王和持國天王二女咬了咬牙,目光交匯后,轉身向滁州方向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