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就是明搶,可李倧等人卻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先不說漢陽城外的兩千多精銳明軍,單說自己現在嘴里要是蹦出來一個“不”字兒,他們絲毫不懷疑這個眼睛里滿是殺意的高大明軍千總會立刻扣動扳機…
李倧已經害怕的下意識用胳膊擋在身前,金自典趕忙站起來說道:
“給給給,馬上籌措,貴使息怒貴使息怒!”
“明日午時,漢陽城外。”劉隨云淡淡一笑,微微躬身后,領著曹安軍等十幾人轉身緩緩離開了仁政殿。
“呼…呼…”李倧臉上都是冷汗,歪著身子坐在王位上不停地穿著粗氣,那種面對黑洞洞的銃口,命不由己的感覺,讓他差點兒背過氣去。
“殿下…”金自典一臉狗腿的跑到李倧身邊,給他順氣。
“別管本王,趕緊去籌措這三百萬兩銀子,讓這群明軍立刻離開,本王一點兒都不想再見到他們!”李倧慌忙的擺了擺手:“沈卿,沈卿,快去辦快去辦!”
戶部判書(相當于戶部尚書)沈命世慌忙出列,臉色為難:“殿下,就算加上王宮內幣庫,倉促之間也只能湊齊二百萬兩銀子啊。”
“本王不管!你一定要給本王把這筆軍費湊出來!”李倧狠狠地一拍桌子。
“是,是…”沈命世擦了擦額頭冷汗:“那臣希望殿下下旨,讓漢陽城中官員,富戶拿出部分資產以為軍費。”
“好好好,沈卿此言甚為有理,如今國難當頭,人人出力,理應如此理應如此。”李倧聞言趕忙答應下來。
看著被嚇得六神無主,方寸盡失的李倧,仁政殿內的大臣們都長長的嘆了口氣…
劉隨云剛剛出城,就看到兩千多家將在曹變蛟的帶領下等候在原地,好幾個時辰似乎紋絲未動。
“先生!先生無礙吧?”曹變蛟看到劉隨云出來,趕忙迎了上去。
劉隨云心下感動不已:“有將軍虎威在側,隨云無礙。”
“那李倧答應借船了么?”
“答應了答應了!”曹安軍在一旁插話,還眉飛色舞的說道:“不僅如此,先生還趁機敲了一大筆竹杠,整整三百萬兩銀子,哈哈,將軍,你都沒看見,末將掏出三眼銃指著那個朝鮮國王時,那廝臉都綠了!”
“先生此舉大大不妥!”誰知曹變蛟卻沒有笑,反而眉頭大皺的看著劉隨云:“區區三百萬兩在變蛟心中萬萬比不上先生重要,若是先生有了意外,變蛟和這三千兄弟當會抱憾終身,日后萬萬不可弄險了!”
“在下省得,在下知錯。”劉隨云心下一暖,含笑點頭。
次日正午,漢陽城城門大開,上百輛大車在馱馬的牽引下緩緩開向明軍營盤,戶部判書沈命世親自到場,手持明細交給了曹變蛟,而曹變蛟轉手就將明細丟給了劉隨云。
“曹將軍海涵,都城內一時難以湊齊如此巨額的軍費,所以除了金銀之外,還有部分折價的珠玉,獸皮。”
“無妨。”曹變蛟隨意的擺了擺手,這三百萬兩本來也不在曹變蛟的計劃之內,完全是意外得到,能有就不錯了。
劉隨云則是認真的帶人一一驗看比對,發現并無差錯。
而這時,沈命世則珍而重之的從懷里掏出一封蓋著王璽的國書,雙手遞交給曹變蛟:“曹將軍,這是我國國王準許貴軍租借船只的國書,請收好。”
曹變蛟緩緩伸手,將國書接過,眼中感慨之色一閃而逝,心里五味雜陳,而周圍環伺的家將也是如此,看著那封薄薄的國書,都是感慨萬千,頗有隔世之感。
曹變蛟定了定心神,轉身舉著國書對一眾家將吼道:“本將沒有失信,弟兄們,咱們回家!”
“噢!!!”兩千多家將頓時爆出了如雷鳴般的歡呼聲,有的甚至涕泗橫流。
從松山到遼河,從遼河到盛京,再從盛京到九連,一直來到漢陽,行程上千里,惡戰無數。
這一路真的太不容易了…
此刻眾人可謂歸心似箭,曹變蛟當即就率軍,帶著從盛京和漢陽搞來的大批財物,轉道黃海西道的海州而去。
一日后,海州港口,港口上正有整整十艘運兵用的“大舡”正隨著波濤上下緩緩起伏,這種船只極為巨大,專為運兵所用,吃水很深,牢固異常。
曹變蛟一邊示意眾家將登船,一邊看向身旁的劉隨云:“先生,在想什么?”
有些出神的劉隨云嘆了口氣:“出外游學,橫遭擄掠,羈旅經年,此時要重臨故土,心中有些不知是何滋味啊。”
曹變蛟聞言,這才猛地一拍腦門兒:“先生見諒,朝夕相處多日,變蛟竟從未問過先生祖籍何處,被擄遼東前又身居何處,家中可有妻小,實在是不該!”
劉隨云眼中追憶之色一閃而逝:“在下生在松江府,長在松江府,也曾加入復社(明末經學大家婁東二張,感國運日艱,組織十余社團,皆為青年學子,聲勢異常浩大,這些學子反對空談,主張改革,砥礪德行,引起廣泛影響,歷史上清軍南下后,或大部分抗清殉國或削發為僧遁入空門)。”
“雖恪守祖訓不曾出仕,可是夙愿便是各地游學,不幸被擄,家中尚有妻子蔡氏,膝下一子一女,三年了啊,也不知他們現在怎么樣了…”一直面如平湖的劉隨云眼圈微微泛紅。
曹變蛟嘆了口氣,對著曹安民招了招手:“告訴那些朝鮮的水手,不去登州了,直接去松江府!”
“啊?將軍,跑那么遠干什么?弟兄們都挺想家的。”曹安民大惑不解。
“劉先生的家小就在松江府,而且老子還不怕告訴你,咱們老家大同那邊的章臺比江南那邊的畫舫差得遠了,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心里想什么?告訴弟兄們,不急著回家,咱們就去松江府,接了劉先生家小后,一路走馬觀花,痛快的玩上一玩兒!也省的弟兄們說本將不體恤下情!”
“得嘞!”曹安民眼中劃過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轉身大步過去吩咐了,知道消息的一眾家將聽說要去江南水鄉快活,一個個都歡呼了起來,按照曹變蛟給他們的賞賜,一個人身上少說有個一萬兩銀子,那還不是可勁兒的造?
“將軍,多謝了…”劉隨云聞言,呆了片刻,啞著嗓子道謝后,轉身對著曹變蛟一揖到地。
曹變蛟趕忙扶起劉隨云,臨時改變主意,一是確實這段時間朝夕相處,生死與共之下與劉隨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其二則是曹變蛟也想讓這些神經緊繃多日的家將們放松一下,其三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自己這次從遼東和朝鮮弄來的近千萬兩銀子的金珠寶貝,決不能隨身帶在身上帶回燕京,此時大明一年的稅賦才不過五百萬兩,若是都帶去了,崇禎帝一高興給自己收走了不就扯淡了?!
不多時,所有的家將,家伙事兒都已搬運上船,曹變蛟揮了揮手,十艘大舡緩緩駛離了海州港,上了船后,曹變蛟立刻吩咐曹安民將皇太極等人分別看押,嚴加看守,他們不僅代表著自己這次回軍遼東的最大功勞,而且還是巨額的討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