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天氣沒有如楊德山預料的大雪,反而是太陽露出了腦袋,朦朧朧的,照在身上沒有一絲暖洋洋的感覺。不知是否因為反差的緣故,蔡致良覺得似乎是更冷了。
“下雪天氣,集市上肯定沒有什么人,更何況今天還不是逢集的時間。”在去提契諾門的路上,楊德山再次開口勸道。
提契諾門位于米蘭城西南,運河沿岸,是米蘭古玩和手工品市場,從城堡酒店出發,需要繞將近半個米蘭城。
“來了一次米蘭,總要留些紀念,最好莫過于買些當地特色的古玩飾品,上次時間倒是正好,卻是匆匆忙忙錯過了。”蔡致良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道:“都已經出發了,又何必再糾結去與否,就當是曬馬錯過的補償吧。”
還是尖東曬馬那一次,蔡致良匆匆趕回,而楊德山是參與了的。
楊德山無奈,也不再說什么。
雪天路滑,沿路還遇到一起車禍,有一輛吉普未來得及剎車,硬是撞到了路邊的電線桿子上,而短短不過十公里的路程,硬是走了40幾分鐘。
“確實沒什么人。”蔡致良下車后,看到一片蕭瑟的景象,廣場上面依舊被大雪覆蓋,連行人都很少見。
自昨晚至今,人行道上積攢了厚厚的一層雪花,一腳下去便是一個深坑,除了滑雪場之外,再沒有這樣的體驗。不過既然已經到了地方,總不能就這樣打道回府吧,蔡致良也只能心里暗自加了一把勁。
沿著廣場往西,便是米蘭運河,開鑿于十五世紀末十六世紀初,曾經是米蘭城內一條非常重要的航道,據說是達芬奇親自設計的,用于城市糧食物資供給和防御外敵,如今已經喪失了原有的功能。
運河沿岸,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商店,這就是蔡致良此行的目的,不過兩側的建筑并沒有那種屬于歷史的滄桑與古樸,撲面而來的是一種破敗感,有些亂,有些臟,空氣中還有些腐敗的氣息。
“我必須承認,錯誤的時間,選擇了一個錯誤的地方出游。”
“應該還不是太糟糕。”楊德山指著運河兩邊的店鋪,道:“至少還有不少營業的商店,不至于空手而歸。”
“或許吧。”蔡致良率先走進一家古玩店鋪。
店主是一位老太太,坐在柜臺后面打盹,直到蔡致良和楊德山看了一遍店內的商品,出門而去,都沒有醒來的跡象,讓二人隱隱有些好笑,隨即走向下一家。
“歡迎來到米蘭。”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好歹說了一句英語,不過就跟馮鞏說英語一般,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楊德山看上了一對精致的發夾,上面的花仙子雕刻的栩栩如生,不太像西方的作品,還有一條帶著箭頭與類似斧鉞的手鏈,開始向女孩詢問價格。蔡致良轉了一圈,終歸還是選擇了一件木雕。
楊德山還在和女孩比劃價格,如果是10以內的數字,自然沒有問題,關鍵是意大利里拉與美元的匯率接近1400,任你怎么比劃,也會是一頭霧水。
蔡致良走上前,做了一個寫字的動作,女孩匆忙到柜臺找了筆和紙,最終,三件一共以5萬里拉成交。
一路逛下去,蔡致良還看到一家中國古玩商店,老板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略微能說一點英文,見到蔡致良與楊德山后顯得很高興,不停地用蹩腳的英語語介紹他的商品,價格自然是開張吃三年的那種。只是蔡致良沒有什么鑒別能力,聽得云里霧里,雖然不在乎這些錢,卻也沒有當冤大頭的打算,草草逛了一圈,然后裝作內行似的搖搖頭,便準備離開。
“稍等,這里還有寶貝,稍等…”
胖乎乎的店老板羅西踩在梯子上,從墻上的格子里拿出一個紅色的包袱,里面呈現長方體式的盒子形狀。
羅西將包袱拆開,確實是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還是木質的,雕刻著不甚精細的紋路。揭開盒蓋,里面劃分成三個區域,分別放著兩個圓形盒子,還有用黃色的綢布一層層包裹著的東西。
羅西打開第一個方盒,是一塊方形,帶著褐斑的玉,材質比較暗淡,不像是什么名貴的玉器。第二個盒子里放的是兩根管狀的東西,一白一綠,晶瑩剔透,看材質,也像是玉。羅西隨后展開黃色綢布包裹著的東西,卻是一個瓷瓶,外表暫時看不出什么出奇的地方,不過包裹的這么嚴實,或許會是個好東西,如果蔡致良懂行的話。
“這兩個都是難得的玉器,這個是掛在身上的…”羅西隨即指著另一個,道:“這個是樂器,敲擊就能發出聲音,還有這個瓷瓶,可以裝圣水,總之,這是一套1000年前祭祀用的…禮儀,禮器。”
“可以啊,你還知道禮器?”如果真是禮器,還是1000年之前的一套,自然是價值不菲。
“當然,我研究過的。就這個瓷瓶,官窯制造的,唐朝的時候,1000年前。”羅西一臉的自得,再次強調了一遍。
“什么是圣水?”
羅西看了蔡致良一眼,覺得怎么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明白,道:“噴灑在身上,可以治病的,任何病都可以治。”
這一解釋,蔡致良更是茫然,問道:“你剛才說這是一套祭祀用的禮器?”
“對呀,巫師佩戴著這塊玉,通過這種樂器發出聲音…”羅西拿起一白一綠兩支玉管,輕擊了一下,道:“這聲音驅除邪惡,最后用圣水治病。”
楊德山此刻拿起方形的玉,仔細看了看,道:“這個玉佩,色澤不太對,應該沒有人佩戴色澤這么暗的玉。”
蔡致良此時也拿起管狀的玉,色澤倒是不錯,但不是羅西剛才介紹的,而是清朝官員帽子上面的翎管。
“你從哪兒弄的這些玉器?”
“是我朋友放著我這里的,他家以前是大富商,你們到底買不買?”見蔡致良一直問,卻是沒有買的意思,羅西作勢就要收起來,一臉的不耐煩。
“羅西,開個價。”蔡致良笑著說道,他不知道這些解釋是別人用來忽悠羅西的,還是羅西用來忽悠別人的。
不過想起羅西的解釋,腦海中還是浮現出一個畫面,頭戴兇神惡煞的面具的薩滿,佩戴著一塊帶著褐斑的玉,然后圍著大火跳來跳去,旁邊一排上千個翎管組成的類似編鐘樂器,微風吹過,發出滴滴噠噠的聲波,向上神祈求平安。而上神聽懂了來自薩滿的傳音,賜下了一些符水,薩滿得知大喜,取來柳條,如同觀音撒甘露一般,給世人帶來健康的福音。
“看在今天大雪,客人不多的情況,就給你們算便宜一些。這塊玉佩,算2億里拉,兩件樂器,每個…4000萬里拉,還有這個瓷瓶,1億3000萬里拉。一共…4億1千萬里拉。”
等羅西說完,蔡致良心里默算了一下價格,4.1億里拉,換算成美元,大概30萬左右,可不便宜,足夠買十幾幅齊白石的畫作。
蔡致良拿起瓷瓶,順手摸了摸,隨后又將手伸進瓷瓶內部,除了做工細膩,實在是分辨不出什么其他的東西。
“怎么樣,沒有騙你吧。”羅西的眼睛總是股溜溜轉來轉去,道:“我這里絕對是貨真價實,就在上個月,我賣出去一個兔子面具,只賣了8000萬里拉,結果呢,就在上周,英國拍賣同樣的面具,18萬美元,真是虧大了。”
8000萬里拉,不過5萬美元,相較于18萬美元,確實是虧大了。
“所以呢…”蔡致良指著眼前的三件古玩,笑道:“所以你就將估值8000萬里拉的玉器和瓷器,價格提升到了4億8000萬里拉?羅西先生,你這一下子可是把價格翻了五倍。”
“這位先生可不要亂說,我這只是…只是…”羅西說了一連串聽不懂的意大利語,道:“比喻,說明我這里的古董,都是真的,沒有騙人,跟這些玉器的價格沒有關系。”
“羅西先生,如果你同意,1億里拉,這三件玉器和瓷器,就算成交。”蔡致良將價格往上提了2000萬里拉。
“這位先生,你在仔細看看,這可是唐朝官窯的瓷器,還有這對禮器,已經有2000多年的歷史…”羅西一同巴拉巴拉,自然是說他的東西多好多好,話也利索了好多。
“3.5億里拉,不能再低了。”
“那還是算了。”蔡致良指著瓷瓶,道:“這個瓷瓶做工太過于細膩,一看就不是千年前的東西,更像是現代工藝品。”
隨后又指著玉器,道:“這塊玉佩我是看不出名堂,不過這兩件樂器做工倒是不錯。這樣吧,1000萬里拉,把這兩個吊耳單獨賣給我好了。”
蔡致良話說的太快,反而是羅西有些聽不太清楚,一時茫然。
“1000萬里拉,兩件樂器,成交?”
“您的價格太低了,每個吊耳至少3000萬里拉。再說了,這是一套祭祀用的禮器,不單獨出售。”
他看的出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蔡致良喜歡這兩件樂器,既然如此,那么現在就有必要將另外兩件與樂器搭配在一起,賣個好價錢,而不是放在墻壁上的格子里吃灰。畢竟單獨賣的話,他之前已經嘗試過了,結果不是很理想。其實如果在一周之前,1億里拉的價格,已經足以讓他滿意,但是上周面具的拍賣價格,讓他有些不淡定了,覺得這三件玉器和瓷瓶的價格似乎遠不止于此,具體的卻又說不上來。
蔡致良也看出來了,前些天剛剛經歷過同樣的事情,還是在洛杉磯的時候,出自喬治史密斯之口。兩部恐怖片,一部票房大賣,另一部撲街了,如果捆綁在一起出售歐洲發行版權的話,就可以將撲街的電影版權賣出去,還能賣一個不錯的價格。似乎都是同樣的道理。
“先生,也不用這么著急,再仔細看看,這塊玉佩,來自宮廷,至少1.5億里拉。”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還是假。”蔡致良道:“瓷瓶,加兩件樂器,2000萬里拉,這個玉佩,依然歸你所有。”
見羅西依舊有些猶豫,蔡致良道:“羅西,這些東西,只有賣給中國人,才有價值,否則沒有任何收藏的價值。我只能祝福你,找到下一個,出高價的東方人。”
說完,蔡致良便準備與楊德山一起離開。
“先生…”羅西攔住了兩人,指著三樣東西,道:“如果不著急的,我可以說說它們的來歷,你們再做決定,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
蔡致良自也不是真的要走,疑問道:“不是你哪位富商朋友的嗎?”
“不是。”羅西訕笑道,“等你聽完我的故事,就不會懷疑我說的話了。”
“說來聽聽。”蔡致良靠里坐了坐,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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