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勸降(下)
滿是硝煙的戰場，戰斗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執失思力一步一步往前走，穿過刀槍林立的唐軍陣地，慢慢走進包圍圈最深處。
身邊是不斷燃燒的火焰，散發著烤肉味和血腥味的尸體，倒在地上哀嚎的突厥青年，還有嘶鳴的馬匹與突厥漢子們憤怒的咆哮。
“酋長，酋長回來了…”
“酋長，酋長你終于回來了…”
“我們死了好多人，酋長，你要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啊！”
“酋長，唐軍有天兵天將相助，他們開著鐵船，在江上發射天雷，只要被天雷轟中的地方，就會爆炸，所有人都死了…”
“酋長，我們被包圍了，東邊來的是李靖，北邊渭水上有天兵天將，我們只能往長安方向逃…”
“那些唐人俘虜，在天兵天將們的天雷下，都逃走了…當時太亂了，我們想去把他們抓回來，但族人們都嚇壞了…”
“救救我們，酋長，我想回家，我想回草原，嗚嗚嗚…”
執失思力走進四萬多人的突厥軍陣中，此時的突厥前鋒，哪有曾經的不可一世，有人哭喪著臉想要回草原，有人虔誠地跪在地上，祈求長生天的饒恕…
軍心已不可用，而且在失去突厥主力的強力后備后，前鋒糧草幾乎只剩三天的量，還怎么打？
突厥前鋒大軍離崩潰已經不遠了，即使現在自己重掌軍權，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打出一場大捷，那失敗也是遲早的事。
那自己能帶領這支部隊在第一時間打出一個漂亮的翻身仗嗎？
執失思力微微搖了搖頭，姑且不說李靖這樣的戰神級人物，也不算渭水上的太平洋艦隊，就單單長安城外成列的南衙禁軍和北衙禁軍，就不是輕易能打敗的。既然如此，還不如答應李承道的條件。
（南衙16衛分成了左右衛、左右武衛、左右候衛、左右領軍衛、左右屯衛、左右驍衛，北衙六軍則分為左右羽林軍﹑左右龍武軍﹑左右神武軍。）
一朝的開國之軍，哪個不是披荊斬棘，從百萬大軍中殺出來的絕世兇兵，唐朝剛剛成立，這些軍隊的士兵能從無數次大小戰役中活到現在，豈是易于之輩。
不久前殺牛進達，秦瓊和程咬金，整個突厥前鋒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損兵折將無數，最后用優勢騎兵才把他們斬于馬下，此時兵力不占優，無糧草，無后援的情況下，即便執失思力有通天之能，也只有徒呼奈何，根本沒有把握能戰而勝之，甚至連三成勝算都沒有。
“召集所有頭人，來中軍大帳議事！”
執失思力面無表情，一揮手，大踏步往中軍大帳走去。
此時的前鋒營中軍大帳，已經聚滿了大大小小的部落頭領，大家知道執失思力回來后，原本的愁眉不展一下子煙消云散，都興奮的嗷嗷叫著要反擊唐軍。
但執失思力的第一句話，就把所有人心中那團重新燃燒起來的火焰給熄滅了。
“這場仗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執失思力第一句話說出口后，群情激奮的大帳內瞬間安靜下來，眾將士都愣愣地看著中間的執失思力，而執失思力的心腹謀士們，也開始焦急地不斷給執失思力使眼色。
現在被包圍的情況下，執失思力腦子里進水了？還說這樣喪氣話，難道不怕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軍心再一次崩潰嗎？
“我不想騙你們，這次執失思力能從長安城回來，是大唐太子授意的。”
執失思力的第二句話頓時讓全場嘩然，但還沒等別人指責，執失思力便講出了第三句話，讓整個中軍大帳一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氛圍中。
“大唐太子讓我告訴你們，他允許你們投降，投降不殺，還能遣送你們回草原。但有一個前提，就是一命換一命！也就是說，用一條突厥人的性命換另一條突厥人的性命。”
執失思力深吸一口氣：“放下武器，舉起手走到唐軍面前，就被視為投降，就能活命。”
中軍大帳內陷入死寂，隔了好久，一名年老的部落頭領才顫巍巍地開口。
“酋長大人，唐軍真的會放過投降的突厥人嗎？如果他們食言，豈不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讓所有突厥人死…”
“你竟然想著投降，突厥和唐朝乃是死敵，只有戰死的突厥人，哪里有跪倒的突厥人！我仆骨部堅決不同意！”還未等老者說完，一個憤怒的聲音便打斷了他，一名年輕的突厥青年漲紅著臉，憤怒地咆哮起來。
“哥舒翰，你仆骨部不愿意降是你仆骨部的事，請不要把其他部落包括進去。”
“你說什么？難道你同羅部要降！”
那名一開始發聲的突厥青年正是仆骨部酋長之子哥舒翰，他聽后大怒，拔出彎刀指向另一名說話的部落頭人。
大帳內瞬間劍拔弩張。
以仆骨部為首的強硬派和以同羅部為首的投降派對峙起來，中間還有不少動搖的騎墻派在焦急地等著下決定。
執失思力冷冷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投降不殺是大唐太子李承道親口答應我的承諾，自然不會有假。即便有假，難道你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現在我軍被團團包圍，騎兵已無速度優勢，也喪失了閃展騰挪的空間，唐軍只要做好防御，不消幾天，我軍就會彈盡糧絕而死，到時候死與現在死有什么區別？”
執失思力冷笑一聲。
“現在你們不用爭吵，想投降的站右邊，想隨我執失思力血戰到底的站左邊，但我還有最后一個條件，所有部落，只有想要繼續與唐軍抗戰到底的突厥勇士，都要留下，不準你們強迫他們投降！”
聽到執失思力的話后，眾部落頭領面面相覷。
“漢人說過一句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酋長大人，您這又是何苦呢？”
那名剛開始說話的老者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搖了搖頭，默默地走向右側。
“多說無益，各位，做選擇吧。”
執失思力眼睛微微一閃，前鋒營中軍大帳內，慢慢地分成了兩派，最后時刻，絕大多數騎墻派都選擇了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