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勸降(上)
長安城外，一場屠殺正在進行。
寬闊到能跑馬的城墻上，每間隔三米，就站了一名端著長矛的唐兵，其身后，巨大的神臂弩遙遙指著城外，弓已上弦，鋒利的箭尖在陽光下，散發出冰冷的殺意。
執失思力一步一步走上城墻，是的，他沒去中書省，因為李承道已經不在那里。
弩，弓，矛，槍，刀，投石器…入目之處，是五花八門的武器和各司其職的兵種。
執失思力眼睛微微瞇起，雄偉的城墻加上如此精銳的守軍，根本不是擅長馬戰的突厥能攻得下的。
目光隨著腳步緩緩掠過，執失思力在盡全力觀察唐軍的布置，每一個士兵的站位，每一臺神臂弩，每一個箭樓，都記在心底深處。而此時，一個穿著蟒袍，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年輕人也映入他眼簾。
是大唐太子李承道，此時他正舉著一個奇怪事物，眺望著城外的戰場。
“走吧，執失思力，太子爺在等你呢。”
身后傳來雨化田陰柔的聲音，執失思力繼續往前走。一陣又一陣人類死亡前的慘叫，越發清晰，又伴隨著混亂的馬蹄聲以及兵器相撞擊的金屬聲，甚至有天雷聲不斷轟鳴，但此時光天化日之下，根本沒有雷雨，又哪里來的天雷呢？難道真的如大唐人傳說的那樣，是李承道召喚而來的雷公電母嗎？
執失思力的心神被牽動著，不由自主朝城外望去。
距離實在太遠了，已經分不清哪邊是突厥人，哪邊是唐軍，甚至連各個軍隊揮舞的旗幟都看不見。
但執失思力知道，最中間的那片大軍就是自己麾下的突厥前鋒營。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在渭水邊駐扎的前鋒營竟然敢跑到長安城外十幾里的位置，到底是想來攻城還是被什么東西驅趕到此處？
這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五萬前鋒營已經被十幾萬唐軍團團包圍，危在旦夕。
既然大唐人全城都在慶祝“渭水大捷”，那前鋒營為何還不撤退？難道是在等自己嗎？不可能，如果碰到這種情況，以突厥人的性格，即使自己是執失部族長，他們也不可能為了救自己而留在這里。
執失思力把目光收回，此時他和雨化田已經來到距離李承道二十步之距。執失思力的小拇指微微一動，整個人看上去毫無變化，但寬松的羊皮襖下，如巖石一般堅硬的肌肉慢慢蠕動，強烈的爆發力蘊藏在其中，仿佛捕食前的大蟲，隨時都能發出必殺一擊。
十步之內，人盡敵國！
執失思力有把握，即使沒有兵器，一旦讓他靠近到李承道十步之內，他就能無視任何人，擒下李承道，而只要擒下李承道，一切或許還有轉機。
“十八步…”
“十六步…”
“十三…”
“十…”
執失思力心中默默數著，眼睛開合之間，隱隱出現一縷縷精光，巨大的爆發力不斷在體內積聚。
“執失思力，本太子勸你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正當兩人的距離靠近到八步，執失思力眼中的殺意已經抑制不住，即將動手之機，李承道淡淡的聲音傳來。
這句很平淡，但平淡中飽含無比從容的話語，讓執失思力強行壓下了動手的念頭，他死死盯著李承道，此時兩人之間只有八步，無論李承道想跑，還是其他人想救援，都會引起執失思力猛烈到極致的撲殺。
“給我一個理由！”
執失思力不再掩飾，強悍的氣息展露開來，鷹視狼顧。
“首先…”
李承道緩緩轉過身，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
“我李承道只是一個太子，暫時來說在大唐還不算什么重要人物，更不是當今圣上，我的地位只是一個儲君罷了。而且我并不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即使我現在死了，也隨時能換一個人當太子，所以你殺了我也改變不了戰局。不僅不會改變戰局，還會引起陛下更強烈的憤怒，唐軍會更加瘋狂地屠殺突厥人。那些原本可以活下來，或者唐軍無法顧及的逃兵將會因為你的決定，面臨更加艱難的處境，至于下面這幾萬突厥人，那真的死定了…”
李承道似笑非笑地看著皺眉的執失思力。
“你是不是想抓住我作為俘虜？姑且不論你能不能通過我身邊這幾位高手的阻攔。”李承道指了指身后的磐石和繡娘，“即使你能抓住我，你又該如何跨越幾百上千里，返回突厥呢？你能不吃不喝不拉不睡，時刻看著我嗎？要想回突厥，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不可能，期間只要有一次失誤，你就會死！”
李承道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而且你難道不好奇，為何本太子能在一天之內打得近十萬突厥主力倉皇而逃嗎？”
說完李承道接過繡娘手中的燧發槍，指著執失思力，扣動扳指。
“砰！”
槍聲響起，一股灰霧裊裊升起。
執失思力一動沒動，在槍聲響起之時，他心頭閃過了強烈的危機，但他從李承道眼中沒有看到殺意，所以他才沒動。
“我是該說你無知者無畏呢？還是該說你膽識過人呢？”
李承道不退反進，一步一步走向執失思力，手中燧發槍不斷開槍，在他走到執失思力面前，兩人肩并肩之時，李承道才停下腳步，隨手把手中的燧發槍遞給執失思力。
而執失思力接過這桿能發出煙霧和炸響的奇怪武器后，緩緩轉過身。
“怎么樣？這燧發槍用起來可比弓箭簡單多了，一個突厥人想要成為出色的神箭手需要十年還是八年？但用這種武器，一個出色的神槍手培養成功，只需要十個月或者八個月。”
李承道淡淡說道，話語中還帶著一絲“我這玩具不錯吧，你要不要玩玩”的嬉笑語氣，但執失思力看到身后的一幕后，卻完全沒有了李承道話中的嬉戲玩樂。
他身后，八名強壯的突厥人倒在血泊中，不斷顫抖，僅僅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這幾人就再也無法動彈了。
八步，八槍，八條人命。
就是這么赤裸裸的展現在執失思力這名突厥大將眼前。
“執失思力，你看那邊。”李承道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執失思力麻木的望向李承道手指的方向。
“他叫孫行者，原本是一名神射手，能百步穿楊那種，估計和你差不多。現在他手中正拿著一桿這樣的武器，就在你動手前，有十名這樣的人用這種武器對著你。”
李承道拍了拍執失思力的肩膀。
“要不是我叫住你，差一點，你就死了…那樣不太好，本太子會很傷心的，畢竟，本太子非常欣賞活著的執失將軍，如果死了，那本太子就再也無法欣賞了，你說是不是，我的執失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