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大撤退(上)
“快，快！”
“不要插隊，抓緊跟上！”
“這些東西都不要了，是命要緊還是這些身外之物要緊！”
“娘，我走不動了…”
“孩子走不動了，當爹的，快背一下…”
涇陽和高陵區到渭河的道路上，排滿了看不到底的長隊，一隊是神色匆匆的唐軍，一隊是無數拖家帶口，背著大包小包的平民，道路兩旁是全副武裝，維持秩序的士卒。
幾十萬百姓和唐軍正在左屯衛和右武衛的策應下進行戰略大撤退！
“已經兩天了，看這個形勢，所有人全部撤離，起碼還要三天時間。”
不遠處的小山坡上，程咬金憂心忡忡地望著緩慢移動的隊伍，此時渭河上，正有無數大小船只載著這些唐軍和百姓運往渭水南側，至于幾座橋，早已被堵滿了。
“突厥前鋒正在武功城，據傳來的消息，突厥前鋒大將執失思力正押解著武功城的百姓往咸陽進發，以俘虜的速度，執失思力想要經過咸陽到涇陽，起碼還要七天時間，有這七天時間，我們早撤退完了。”
“另外突厥主力兩天前從慶陽南下，以頡利十幾萬的大部隊，想要兵臨渭水，最少也需要五天時間，大撤退雖然任務艱巨，但暫時來看還是安全的。”
秦瓊摸了摸腰間熟銅锏，他身下的戰馬不安地刨了下土，打了一個響鼻。
“叔寶，你我都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是在突厥沒有察覺到大撤退的前提下，但現在大撤退都已經兩天了，動靜這么大，難保不被突厥斥候發現。”
程咬金依舊眉頭不展。
“如果執失思力收到消息，拋下戰俘，只需一日他的前鋒大軍就可以降臨涇陽，頡利也同樣如此，只需抽5000快馬，長途奔襲，兩日就可抵達高陵區。”
“現在只能期待突厥斥候遲點發現，如果執失思力部先發現大撤退，那么斥候回去稟報需要一日，執失思力再趕過來還需要一日，我們有五成的把握在他來之前就全部渡過渭水；至于頡利，只要第一日沒發現我軍動向，那么在他反應過來之時，就不太可能阻止得了大撤退。”
“哼！執失思力殺我百姓，屠我城池，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如果他敢長途奔襲，我必率左屯軍殺他個片甲不留。”
程咬金虎目圓睜，殺氣側漏，而聽完他的話后，秦瓊靈機一動，開口說道：“我等何必等他來…”
“叔寶，你的意思是？”
“嘿嘿，執失思力如果知道我軍在大撤退，必定全力趕來。”秦瓊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長途奔襲之下，突厥人即使騎術再如何精湛，必定人困馬乏，我等只需在其必經之路埋伏一軍，等他經過之時，再殺將出來，必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哈哈，說得好！我早就不想憋在此處當什么勞什子守護部隊，與其在這里擔驚受怕，何不干脆以撤退的百姓為誘餌，引誘突厥前鋒和主力來襲，到時候咱們殺將出去，砍下那些突厥人的腦袋，李承道還能說什么？”
程咬金一拍大腿，哈哈大笑，秦瓊也是摸了摸胡須。
“既然如此，叔寶，你去守住突厥主力部隊南下的必經之路，我去西邊埋伏執失思力的大軍，為牛進達報仇！咱們兄弟二人立此不世戰功，給李承道那黃口小兒看看，到時候無論他存著什么心思，都會在我二人的戰功下不攻自破！”
“正當如此！”
正當程咬金和秦瓊密謀在何處埋伏反擊之時，幾名突厥斥候正全力趕回執失思力的突厥前鋒部隊和頡利的突厥主力部隊。
“恩？大撤退！”
執失思力眼睛微微一瞇，如熊一般龐大的身軀配上比普通戰馬高大一大截的神駿寶馬，讓人望而生畏。
“酋長，這是千載難逢的絕佳戰機啊！唐軍還未戰就撤退，士氣必然低落到極點，只要我等殺將過去，唐軍看到我大軍來襲，必定驚慌失措，成為毫無戰力的潰兵，我突厥勇士殺這些潰兵就仿佛屠雞宰狗一般，到時候大勝而歸！可汗知道了，肯定大大有賞！”
一名將領眼睛冒光，興奮地手舞足蹈，恨不得現在將立馬動身殺過去。
只不過此時看上去粗獷的執失思力卻并沒有如其他人一般激動，他皺眉沉吟思索一番，在底下所有將領躍躍欲試的請戰下，過了好一會，才四平八穩地下達了命令。
“渾塞部1800人先行前往涇陽，執失部3000騎兵緊隨其后，兩軍之間相隔必須五里之距，形成首尾相顧之勢。鐵勒族收攏武功城與周邊船只后，順渭水而下。其余人等押解俘虜，按原定路線行軍。屆時我等齊聚涇陽，圍殺唐軍！”
“酋長，既然時間緊迫，何不讓執失部先行進發，渾塞部隨我軍之后…”
執失思力是執失部的酋長，按理說這種白撿的功勞應該先讓給執失部，最起碼也是執失部吃肉，其他部落喝湯才對。
但他此時卻安排渾塞部先行，這一決策實在有點讓人看不懂，如果圍殺唐軍，論功勞肯定是第一支沖上去的部隊，那自家酋長怎么會安排執失部跟在渾塞部后面呢？那豈不是看別人吃肉，自己喝湯？
“恩？”
執失思力微微一皺眉，看向提問自己的執失部落將領，后者打了個激靈，低下頭不敢說話，而聽到執失思力的決定后，渾塞部的部落族長興奮地整個人都快跳起來了，仿佛看到天上掉下了餡餅一般，他想不明白為何執失思力要把這份大功勞白白送給渾塞部。
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渾塞部的族長只知道如果唐軍真的在大撤退的話，那么他們和牛羊沒什么區別，自己族中的勇士們只需要上去割下唐軍的頭顱，就可以去頡利可汗那里領取獎勵，到時候讓可汗分配給渾塞部最好的牧場！
“出發！”
所有人再無異議，突厥前鋒部隊開始動起來，渾塞部的騎兵們首當其沖，1800余騎嗷嗷叫著脫離大部隊沖出去。
鐵勒族的族人們則是滿臉羨慕地望著渾塞部，不情不愿地返回武功城，準備收集船只，沿著渭水東進。
而執失思力卻一言不發，只等渾塞部沖出很遠，才慢慢帶著執失部脫離大部隊，尾隨渾塞部，加速朝涇陽進發。
此時，突厥主力大部隊，頡利也同樣收到了唐軍大撤退的消息，正聚集一眾將領商議。
不過這實在沒什么好商討的，各大謀士，無論是頡利親信康蘇密，還是漢人楊善經，亦或頡利倚為智囊的趙德言，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將領，都判斷此乃天賜良機，是唐朝高層犯傻才會做出大撤退這種愚蠢舉動。
之前各大智囊團還在苦心謀劃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渭水以北以涇陽和高陵區為首的堅城，以之為跳板，進可攻長安，退可壓制唐軍主力，從而讓小股部隊無所顧忌地肆虐整個關中平原，劫掠富饒的大唐子民。
但現在好了，都不用想了，唐軍自己就先跑了。
那還等什么，還不抓緊時間追殺？這么大的功勞，不撿白不撿，區別只是頡利讓誰去撿而已。
經過一番唇槍舌戰以及一系列利益交換后，執失思力的對頭，頡利心腹康蘇密最后拔得了頭籌，迫不及待地點齊6000騎兵，全力南下，準備撿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