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殿。
李世民正和一眾謀士在一張簡陋地圖上比劃著什么。
只不過此時這個原本英武的男子額頭出現了一絲隱隱的黑氣,后背部位也進行了簡易的包扎。
顯然在沖進玄武門的過程中,張公瑾雖然舍命擋住了那致命的一箭,但因為射箭之人的勁道實在太強大,箭尖穿過張公瑾的身體后,依然刺入了李世民的體內。
雖然僅僅只有半指深度,但那枚漆黑如墨之箭顯然是涂滿了劇毒,即使宮內的太醫進行了緊急處理,李世民身上依舊出現了中毒的癥狀。
“秦王,詔書拿到了!”
尉遲恭龍行虎步般沖入殿中,手上拿著一卷明黃的詔書,滿是絡腮胡的臉上洋溢著隱藏不住的喜悅。
“好,好,好!”
李世民緊走兩步,拿起詔書細細一看,便知道只要這份詔書傳出去,那自己就是大唐的皇帝了。
“大事已成…咳,咳,咳…”
李世民臉上難掩喜色,激動得在桌上狠狠一拍,這一下,似乎牽動了體內的毒素,整張臉更黑了一分。
長孫無忌一直在李世民身邊偷偷觀察,看到李世民咳嗽,臉色也出現了變化,心里沒來由地一緊。
“輔機(長孫無忌字輔機),你來看看,這是父皇擬的退位詔書,上面還有玉璽蓋章。”
長孫無忌接過詔書,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但沒過一會,他就皺起了眉頭,臉色也越來越差。
“怎么了,輔機,詔書一出,外面東宮的士兵肯定奔潰退散,難道還有什么意外?”
看到長孫無忌這個表情,李世民慢慢冷靜下來,原本大喜過望的秦王府幕僚們,也都互相對視著,齊齊看向長孫無忌。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長孫無忌斟酌了一下語句,才略帶憂慮的說道。
“詔書已經拿到,可謂是大局已定,這場玄武門之變已經基本成功,但是…”
眾人都屏息凝神,因為他們都知道,但是兩個字后面才是最關鍵的,所有人都看向這個秦王府第一幕僚。
尤其是李世民,現在這種時候,離皇位只差一步之遙,他身為局中人,已經不太好面面俱到地考慮到所有事情,否則以他的雄才大略,是能想到長孫無忌后面的話的。
“但是,高祖退位,秦王登基的事情只有我們知道,外面的人不知道啊…”
說到這里,長孫無忌的眼睛慢慢瞇起。
“只要我們朝外面喊話,天下人不都知道了嗎?這有什么好顧慮的,輔機兄,這次可是你料錯了,哈哈哈!”
說話的是屯營將軍敬君弘,現在的場面明顯是他不喜歡的,他原本是李淵心腹,所以才負責把手玄武門這個皇宮要地。
原本中立的他,暗中倒向李世民,才會有今日的玄武門之變。
否則如果李建成早知道敬君弘是李世民的人,萬萬不會毫無防備地來玄武門入皇宮,李世民也不可能那么簡簡單單殺掉他這個從戰場上血戰出來的大哥。
按照屯營將軍敬君弘的想法,李淵既然都寫下詔書,蓋了玉璽,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哪來那么多事。
現在只要李世民往皇宮的城墻上一站,東宮那些蝦兵蟹將就應該聞風而逃才對。
但整個殿內,只有敬君弘一人在笑,等他發現所有人都緊皺著眉,考慮長孫無忌的話,而沒有應和自己的時候,才悻悻地停了下來。
“怎么了,我說的有錯嗎?”
“敬將軍可有去城墻上看過?”
說話之人是獨孤彥云,隋朝右衛大將軍獨孤楷之子,說是武將,但整個人長得眉清目秀,俊朗非凡,此人能文能武,是不可多的儒將。
“呃,我本負責把守玄武門,對城墻上的事了如指掌,何事能瞞我?”
敬君弘其實在李世民一進皇宮,就緊緊跟在他身邊,深怕其他人搶了他的功勞,早已把玄武門外之事拋諸腦后了。
在他心里,東宮余黨一時半會應該攻不進皇宮,那李世民繼位是鐵定了,現在這種關鍵時刻,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功勞,而不是和那些注定失敗的東宮余黨周旋。
獨孤彥云意味深長地看了敬君弘一眼,然后才對李世民說道:“我剛從玄武門外回來,形勢不容樂觀。”
他頓了頓。
“城墻外300步的距離,每隔10步之距,都放著一臺奇怪的攻城器具。這些攻城器具能射出手臂粗,一人多長的弩箭,威力可以直接射穿城墻。”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現在天色已亮,雙方都可以看到彼此。目前的情況是只要我們這邊的士兵一露頭,那些弩箭就射過來,站到城墻內都不行,那些超長超粗的弩箭會直接射穿磚石,擊殺里面的士卒。到目前為止,我們這邊已經死了近百人了。”
獨孤彥云說完后,周圍又陷入沉靜。
“那我方是否可以對射,以干擾那些弩箭的精度?我們居高臨下,應該有優勢!”
李世民此時腦中已經有點亂。
現在是最后一步了,只要自己把已經得到皇位的消息放出去,東宮的普通士兵也許就會潰散,但現在的難點就是怎么才能讓天下人知道他李世民已經是皇帝了呢?
“不太能干擾到,弓箭的射程最遠也才180步,基本在120步就已經失去了精度,而三百步的距離,是萬萬射不到的…而且…”
“而且即使我們派嗓門最大的人去喊話,300步的距離也實在太遠,他們是聽不見的!”
最后,長孫無忌補上了一句!
也就是說,現在消息傳出去的路子被掐斷了。
皇宮城墻與東宮之間300步的距離,仿佛天塹,隔斷了內外。
“必須有人沖出去!”
李世民站了起來,語氣堅定地說道,一個一個看向殿內的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