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沉睡在黑暗之海
干柿鬼鮫沒有出聲，也沒有闖進去不顧一切的襲擊水無月冥門，他只是默默的后退，讓身影消失在了暴雨之中。
他回到了族地，去了屬于自己和姐姐的那所破房子中拿起了掛在墻壁上的長刀。
這是他父親的遺物，刀名為‘梅佑丸’，梅取自五色梅，寓意為家庭和睦幸福，他的父親曾說會用這把刀永遠的守護著家人。
不過，這也只是虛假的謊言罷了，之后他的父親便死于一場任務，連尸體都沒能留下。
隨后是他的母親繼承了這把刀，并聲稱自己會代替他的父親繼續守護著這個家。
然后他的母親也死了，這把刀和誓言被年長他七歲的姐姐所繼承。
鬼鮫兩眼直勾勾的看著刀身上的梅佑丸三個字，然后沖進雨中從地上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狠狠地摩擦著三個字。
尖銳的石頭磨破了他的掌心，血液混著雨水滴落在地上濺起了水花，三個字已經充滿劃痕模糊不清。
他把刀鞘隨手扔在一邊，然后在夜色中提著刀悄悄潛入了水無月的族地。
水無月冥門家中的燈光依舊驅散著周圍的黑暗，給這四周帶來了美好的光明。
而干柿鬼鮫則棲身于房檐上的黑暗之中，只有手中長刀時不時的在月光透過烏云的瞬間反射出寒冷的光。
暴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感受著雨水滴打在身上的觸感，干柿鬼鮫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實感，第一次察覺到自己活在世上的這一事實。
并非渾渾噩噩，此時此刻，他就站在這里。
他活著，這并非虛假。
在這一瞬間，他多出了一個新的選擇，他可以放下長刀回到家中，裝作無事發生一般繼續做著一名平凡的下忍，然后不知何時死于任務之中。
干柿鬼鮫將長刀平舉于面前，一片漆黑中刀身無法反射出他的面容。
水無月冥門家中的燈火早已熄滅，干柿鬼鮫無聲的落入水洼中沒有濺起水花。
在黑暗中，他的身體如幽靈一般左右閃動，但卻精準的靠近了躺在床上熟睡的水無月冥門。
那里散發著讓人厭惡的氣味，那是骯臟血液的味道，那是鯊魚即便隔著千米也能輕易嗅到的味道。
長刀舉起，向下劈落，動作極為簡潔，這是一場教科書般的刺殺。
當，長刀撞擊在了水無月冥門頸上凝聚的冰片之上。
水無月冥門睜開了雙眼，神色滿是嘲弄。
“你和你的姐姐一樣，沒有成為強者的才華。”
干柿鬼鮫的動作沒有停頓，長刀高舉再度向下劈落，可冰片卻化為了一面圓鏡，將刀鋒輕易擋住。
“你太愚蠢了，身為下忍，卻想對上忍實施教科書上的刺殺手段，真是死板。”
干柿鬼鮫的手腕再次向上施力，可長刀卻紋絲不動，刀鋒早已被凍結在了圓鏡之上。
“你以為我會無法發現你的存在？水與風，這是水無月一族的專長，暴露在雨與風中的你，對我來說像是黑暗中的光源般顯眼。”
冰從刀鋒一直凝結到了干柿鬼鮫的手掌，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
“害怕到不敢說話了嗎？那我就回答你心中的疑問吧，對，我是故意說給你聽的，這樣你這個怪胎才會傻傻的跑來送死啊，哈哈哈！”
水無月冥門將被冰封的干柿鬼鮫舉起，然后連續瞬身來到了村外，雙手連結數十印，創造出了一個不知通向何方的冰鏡。
“不過你和你姐姐還都是愚蠢至極的傻瓜啊，簡直就是呆子中的典范，輕而易舉就可以玩弄在股掌之間嘛！”
水無月冥門直接將被冰封的干柿鬼鮫扔進了冰鏡，同時雙手再次結印，查克拉不斷消耗。
“作為禮物，我再給你看些有意思的事情，讓你在死亡的路上不感到平凡無味，哈哈！”
干柿鬼鮫的身體在冰鏡中不斷閃動，逐漸遠離了霧隱忍者村，同時隨著他的閃爍，冰鏡上也出現了一幅幅畫面。
那些畫面連貫，好似無字的漫畫不斷向他闡述著一個悲慘又可笑的故事。
一個愚蠢的女人，為了保護自己那被不知不覺的變成人質的弟弟一直忍氣吞聲的故事。
從一開始，幸福的姐姐和友好且不在乎他丑陋外表的姐夫就不存在。
他一直以來看到的，都是一副偽裝成美好實則悲慘的畫卷，當虛偽的表皮被撕開，殘忍的現實就會映入他的眼中。
干柿鬼鮫看完了故事，他的臉上自始至終沒有流露出悲傷或是憎恨，他該擺出怎樣的表情呢？
這張非人的臉上，該怎樣像人類那樣擺出多彩的表情呢？
原來，曾經真實過也僅僅只是錯覺，他也是虛假的，一直都是。
從一開始，作為人類而存在的干柿鬼鮫就是個像是小丑一般引得別人嗤笑的謊言。
干柿鬼鮫到達了冰鏡的終點，他直直的落入了懸崖下的海中。
包裹著冰塊的他無法游泳，只能不斷地沉入水中，沉入黑暗。
被“好心”存入冰塊的氧氣逐漸減少，干柿鬼鮫一點一點的觸碰著無光的死亡。
在氧氣被耗盡的一霎那，冰塊裂開了，他的腦袋和四肢暴露在了海水當中。
強力的水壓將血液從他的毛孔中擠出，疼痛讓他的意識恢復了清醒，恢復了行動力的他有了生的希望。
盡管只是虛假的希望，附在他軀干的冰塊格外凝實，無論他怎樣滑動四肢都無法浮于海面之上。
所以他沒有滑動四肢，無視著從毛孔中溢散出的血液，沒有任何停頓的落入黑暗深處。
水無月冥門想讓干柿鬼鮫在虛假的希望中爆發出無比的求生意志，拼勁一切的追尋著生命。
可他注定無法如愿，因為在此刻，干柿鬼鮫放棄了自己那的生命，這是他，干柿鬼鮫，在這只有虛假和欺騙的人生中做出的最后反抗。
盡管這反抗也是虛假的，水無月冥門不會料到這一點，他不會失望。
意識逐漸模糊，但在近乎無光的水下，憑借著天生出眾的夜視能力他看到了龐然大物的接近。
八只觸手在水下擺動，那是一只巨大的章魚。
“至少在最后，我化為了一只章魚的養分，這是真實的。”氣泡在干柿鬼鮫的口中涌出，他肺部的最后一絲氧氣被擠出。
以自身化為海洋生物的養分，這樣的結局，其實也不算差，或許比曝尸荒野要好上許多。
章魚靠近了，干柿鬼鮫絕望了，因為那是一只長著人臉的章魚。
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他所能見到，所能觸及到的一切，也都盡是虛假。
章魚是不可能長著人一樣的臉孔的，這只是在生命即將消逝前而產生的幻覺罷了。
干柿鬼鮫閉上了眼睛，可空氣卻涌入了他的肺部，窒息感蕩然無存，水壓也無法再傷害到他那突然變得柔韌的肌肉和皮膚。
人面怪章的觸角卷住了干柿鬼鮫，將他拖向了深海，那里是…怪物的聚集地。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那片海域的魚類就出現了異變，各種強大狂暴的海中生物應運而生。
但它們卻有著共同的習性，那便是，將看到的一切類人生物拽入它們所棲息所守護的海中巖地。
這便是它們的造物主，偉大的神靈向它們的DNA最深處寫入的命令。
刺眼的太陽光線射在了干柿鬼鮫那不會被眼皮遮住的眼珠子上，意識從黑暗中復蘇，他猛地坐了起來。
這是一片美麗的海灘，實在不像是傳說中的地獄。
他下意識的想要扶地站起，卻摁到了某個堅硬無比的圓球。
低頭向下看去，在他的掌心下按著的，是一顆黑暗的仿佛噬人深淵的球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