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薇薇緊著再一次整理了勉強成型的迷彩服,然后就聽到教官的聲音子彈一樣過來了:“杭薇薇,停了!”
她這才閃電般放開手,趕緊的立正站好。
李帥下達口令,“所有人面對自己的內務,聽口令了,后退半步——走!”
女新兵們對準了自己的內務,后退半步立正站好。
來了,教官的挨個檢查來了。
整個排房安靜得不的了,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更加的安靜了。呼吸聲很清晰,此起彼伏節奏感很強,三十號女新兵感覺自己回到了小學時代,寫好了課堂作業后兩手相疊放好抬頭挺胸目光平視黑板,老師的腳步聲緩緩的穩穩的,每一下都敲在了大家的心上。
李帥逐個檢查,沒有逐個點評,而是看了一圈之后,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說,“總體來看質量很差,好些同志你疊的是內務嗎,揉吧揉吧一卷就是內務了?重新來!”
“報告!”有人喊。
李帥一看,哦,是杭薇薇,道,“講。”
杭薇薇說,“教官時間太短了!”
“看你這話說的,一分鐘綽綽有余的,不相信?都有了,轉過來面向我!”李帥冷冷地說道,心里暗暗說看來不拿出點本事來你們是不服氣了。
所有人都轉身看了過來。
李帥拿過來一個兵的衣服直接鋪在了地板上,那個兵瞪著眼睛都傻了,直接在地板上的嗎!
看出了她心思的李帥半蹲下去,把衣服打散,說,“怕臟嗎,所以衛生標準要高,地板要擦到一塵不染。”
“注意看。”李帥掃了一眼,開始展示了。
三十六秒,亂糟糟的衣服在他手里變成了規規整整的方塊,就是這么的神奇。
大家目瞪口呆,此前李帥在教疊衣服的時候速度是很慢的,一步一動說得相當具體。大家之所以有些小不滿也有這個因素,教官你疊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嘛,怎么能要求我們快呢!
現在好了,教官真的快,給出了讓大家嘆為觀止的速度——三十六秒。而且拿出來的是非常高的內務標準。
李帥站起來,目光巡視了一遍后落在了杭薇薇的臉上,“杭薇薇,一分鐘夠嗎?”
“啊?哦,夠,夠。”杭薇薇從震撼中醒來,連忙回答。
李帥卻是走過去,盯著杭薇薇說,“叫到名字要答到,杭薇薇。”
“到。”杭薇薇全回過神來了。
“大點聲,杭薇薇。”李帥又喊了一句。
杭薇薇梗著脖子大聲回答:“到!”
李帥這才作罷,走到前面去轉過身來,嚴肅地說道,“我不會對你們提出過分的要求,對你們實行的所有的標準都是一貫的。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別人能做到你們也能做到。”
“以后我不希望聽到理由,要你們做什么你們就做什么,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強調理由,不管什么理由,接到命令你們唯一需要做的是執行!”
“繼續操練!今晚非要把這個就寢內務標準提上來不可!”
李帥拿出了秒表,“計時開始!”
這一下所有人的態度都端正了,她們從教官的眼里看到堅決,如果今晚做不到要求的標準,她們真的就要一直做下去!
態度非常重要,端正了態度就會用心去對待,而不是如此前那樣抱著應付的想法來做。凡事就怕有心人,用了心肯定會做得更好。
開始有人達到標準了。
李帥看了何碧婷的標準,微微點頭點名表揚了,“何碧婷的標準搞得不錯,好,你可以就寢了。”
何碧婷重重的松了口氣,但是她沒有上床睡覺,而是把衣服打開繼續練習。李帥對她的選擇感到非常滿意,沒有滿足于現在的成績,這個態度非常好。
“陳笑也及格了,可以上床睡覺了。”李帥點了陳笑的。
陳笑道,“報告教官我不困!”
然后也繼續練習了起來。
哪有不困的,今天一到地方就開始操練,舟車勞頓之下又搞體能跑三千米,好些人是強撐著堅持下來的,尤其是剛剛經過一次強烈的情緒宣泄后更感疲憊了。此時此刻眼皮子有千斤重,看到枕頭就有強烈的把腦袋摔上去的欲望。
另一方面則是在高壓之下,巨大的心理壓力來自于教官以及他嚴格的要求,不斷的催動著腎上腺素分泌,神經線變得非常的敏感,既有亢奮更有更加深刻的疲憊。說是欲死欲仙是毫不為過的。
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盡快結束這一切。
效果慢慢體現了。
李帥終于滿意地點頭,說,“事實證明人的潛能是巨大的,此前有的通知認為不可能,現在還這么認為嗎,你們還不是在一分鐘之內完成了就寢內務的整理,標準不是也能達到這個及格水平嗎?你們大家早對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做好。”
看了看時間,李帥說,“現在是2305,大家盡快在十分鐘之內睡著,明天六點準時起床出早操,解散!”
女新兵們“轟”的趕緊的跳上床躺下,抓起被子拉過頭就強迫自己睡著。
李帥巡視了一圈后戀戀不舍地離開,在門口那里關掉所有燈光,輕輕地嘆了一聲步入了黑暗的走廊里。不能在排房里和新兵一起住終究是不方便的。按照規定,班排長是要和兵們住在一起的,既方便管理也有助于養成戰斗集體的默契度,尤其是第二點很重要。
可惜男女有別,若是女教官這樣問題都不會存在,因此李帥只能在黑暗中落寞地嘆氣。教官人手不足的問題也非常的突出,女新兵訓練的需要和匱乏的教學資源之間的矛盾比較突出。一個排起碼要配備一個排長三個班長三個副班長,如此才是一個完整的排。眼下卻只有李帥一個人,工作量和壓力都非常之大。
但是基地有基地的考慮,領導是從更高的層面來看待問題,而李帥能考慮的只能是教學。
新兵訓練從三個月改為了六個月了,時間更長了內容更多了,如果按照正常的辦法進行訓練,很難讓所有人都達到要求的標準,李帥必須要想辦法解決矛盾、完善特別的訓練方式,讓每一名女新兵都能夠達到他心目中的戰斗員水平。
首要的問題是李帥必須要讓她們從老百姓徹底轉換為軍人,行為舉止思想意識,都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完成轉變。
有什么辦法呢?
搞隊列。
李帥熬夜修改訓練計劃,重新規劃了明天的訓練。
女新兵們都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很快入睡,對大部分人來說,今天的經歷也許是這輩子最豐富最讓人感受深刻的。
杭薇薇無疑是其中體會最為深刻的。她的眼前沒有黑暗而是“原來電視劇都是騙人的”這么一句話,反反復復的從眼前掠過。為什么要來當兵啊?就因為軍裝帥氣嗎?就因為軍人的身份能帶來優越感嗎?或者說只是為了人生中有當兵的歷史?
她迷茫了。
也許不該來,按照原計劃走職業模特的道路不香嗎?
陳笑卷著身子兩個手摁著小腹,疼痛讓她一下一下的抽搐,她死死咬著牙忍耐著,可是月經所帶來的痛苦又如何是輕易能忍耐得住的。
首先發現不對勁的是鄰床的何碧婷,她低聲問,“陳笑你怎么了?”
“沒,沒事啊…”
這聲音聽著就有問題,何碧婷連忙爬起來過去看,淡淡月光從窗臺那里進來,陳笑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豆大的汗珠出現在額頭那里,嘴巴死死抿住,嘴角一抽一抽的。
“你痛經?”何碧婷一眼就看出來了,“傻姑娘,你來月經了來跑步,為什么不告訴教官?”
痛經要人命啊!
陳笑艱難的露出苦澀的笑容,“沒,沒事。”
“這還沒事!”何碧婷搖頭說,“我去找教官,要去醫院看看。”
“別,別,真沒事,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陳笑臉上泛起紅暈,連忙說。
張曉然放輕腳步走過來,迅速查看了一下陳笑的情況,說,“你經常痛經?看醫院也不管用,碧婷去拿熱毛巾給她熱敷小腹,再倒杯開水。”
還是大姐有經驗,張曉然的歲數最大,在讀研究生,再有一年就該畢業了,為了參軍毅然暫停了學業,她今年二十四歲了。
何碧婷連忙去了。
好些沒睡著的都坐了起來紛紛低聲出言或安慰或建議或談自己痛經的感受。張曉然說,“都睡吧都睡吧,一會兒把教官招過來大家又睡不了了。”
大家這才心情復雜感受身受的重新躺下睡覺。
女人啊,難啊,以后的日子了怎么過?
一陣劇痛傳來,陳笑忍不住痛苦呻吟,“媽媽…”
又勾起了大家對家人的思念,為什么要過來自討苦吃啊!
杭薇薇躺著一動不動,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淚水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
何碧婷直接端著黃臉盆過來了,半盆熱水兩條制式的綠毛巾,連忙的擰了一條遞給張曉然,后者掀開被子撩起陳笑的衣服把熱騰騰的綠毛巾鋪了上去。陳笑的身體頓時放松了,反而哭了。
“唉,別哭了啊,多好看的姑娘,哭了就不好看了。”張曉然笑著安慰,吹著口杯里的開水,感覺差不多了后遞過去,“小口慢慢喝。”
“嗯,嗯,不哭,我不哭,陳笑要堅強。”陳笑把眼淚憋回去,發著狠說。
她不哭了,張曉然和何碧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