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忌自然知道大天驕的厲害之處。
以往,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大天驕,原以為王氏就算運氣好培養出了一個大天驕,最多也就是大天驕之中墊底的存在,如今看來,卻似乎并非如此。
這王氏,還真是有點意思 “哈哈哈哈璃瑤小姐不愧為大天驕,天河真人的衣缽傳人。”他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朗聲開口。
說話的同時,他的人影便已經從船艙里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然在天空之中。
距離王璃瑤不足三丈遠。
這便是紫府境強者的實力。
即便他不動用其他手段,單單是身法一項,便足以秒殺天人境強者,而且身形變幻時絲毫不落痕跡,實力不到紫府境的人甚至可能都看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龍無忌卻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淡笑著說出了下半句話:“今日得見璃瑤小姐,實乃龍某之幸。”
他仍舊是那一身短褂短褲的隨意打扮,一身的草莽氣,單論穿著打扮可能都沒有高天像老大,但那一身的氣度卻豪邁而肅殺,就像是一頭占山為王的絕世兇獸,渾身的每一個毛孔之中都透著懾人的危險氣息。
即便他沒有特地放出威壓氣勢,依舊令王璃瑤感覺到呼吸停滯,氣息不穩。
她心中暗暗震驚。
這龍無忌真不愧是紫府境上人,無論是風采還是氣度,都絕非尋常。
不過,她這一年在學宮也不是白待的。
“無名碎島”上充沛的元水靈氣給她帶來的好處,要遠遠比商季平多得多。
一年下來,她不僅修為進展飛速,對劍意的掌握也是愈發純熟。畢竟,學宮中最不缺的就是修習元水劍法的師侄,她沒事就找他們切磋比試一番,還能找沅水上人和天河真人答疑解惑,劍法自然進展飛速。
也是由此,她才對父親堅持送自己去學宮的一番苦心有了更深刻的體悟。
短短一年時間,她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不說別的,光憑劍法,她就有自信能吊打當初的自己。
再加上身為天河真人的衣缽傳人,她經常需要與紫府境修士打交道,習慣成自然,倒也并不會太過畏懼龍無忌。
不過短短一瞬間,她就調整好了心態,盈盈一禮:“晚輩王氏璃瑤,見過龍大當家。多謝大當家夸贊。”
“好,果然是風采灼灼,從容不迫。以璃瑤小姐之氣度,未來必成大器。”龍無忌背負著雙手,贊賞地頷首,“回頭見了天河前輩,替我請個安。”
即便如今蛟龍幫與王氏正在對峙,他的態度卻依舊坦然,豪爽,不失風采。
“龍前輩的話,璃瑤必會帶到。”王璃瑤再次拱手一禮,有禮有節道,“龍前輩蒞臨我長寧王氏,令我王氏蓬蓽生輝。家父有交代,務必要悉心招待前輩,不失我王氏禮數。龍前輩,家父早已于斷龍峽頂提前修葺了‘迎賓亭’,并在今日一大早就在迎賓亭中等候,還望前輩撥冗一敘。”
聽到這話,空氣中的氣氛頓時一滯。
龍無忌麾下的一眾大統領們幾乎同時色變:“放肆!長寧王氏不過是一個小小七品世家,何德何能…”
不過,他們的話還沒說完,龍無忌就緩緩抬了抬手。
眾大統領們頓時閉嘴。
江面上重新變得鴉雀無聲。
“斷龍峽,有趣的名字。守哲家主當真是位妙人”龍無忌玩味地笑了笑,憊懶笑意之中,有一抹冷芒浮現,“璃瑤小姐,令尊的底氣倒是挺足。莫非,他當真以為,拿天河真人對本座施壓,本座就一定會給他面子?”
“家父說過,我長寧王氏自來忠君愛國,遵律法守規矩,對上,坦蕩于天道,對下,無愧于百姓。”王璃瑤微微抬起螓首,一臉驕傲自信地說道,“前輩問家父何來底氣?憑得便是我王氏坦蕩浩然,鐵骨錚錚。前輩蛟龍幫勢大,遠超于我王氏。可倘若前輩想以勢欺人,我王氏也絕不會低頭彎腰,諂媚茍活。便是族人流光最后一滴血,亦是無畏無懼!”
“這便是家父的底氣,也是我王氏一脈的底氣。”
話音落下。
渡口和渡船上,無數圍觀者們都轟然叫好起來。
璃瑤小姐說太對了!
王氏做事與其他世家不同,他們懂法尊法,規矩雖然嚴苛,卻向來是說一不二,轄地內絕不會出現仗勢欺人的情況,更不會用那些鬼蜮伎倆去欺騙平民。
這也是為何,平安鎮明明規矩森嚴,卻反而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來定居的道理。也是很多人一聽說,王氏要去域外開荒,都心癢難耐準備跟隨的原因。
見狀,龍無忌眼眸深處微微一凜,心中掠過一抹忌憚之色。
他是真沒想到,王氏在長寧居然如此得民心。
可旋即,他卻爽朗地大笑了起來:“有意思,有意思龍某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一見守哲家主了。璃瑤小姐,龍某不過與你開個小小玩笑,切莫放在心上。”
“晚輩一時激情狂言,龍前輩也莫要放在心上。”王璃瑤秀眉一挑,同樣不亢不卑地回了一句。
說罷。
她從儲物戒里取出一枚水藍色的印鑒。
這是天河真人賜予她防身的寶物,名為“天河神鑒”。
這里面封印了天河真人的一道完整的神通,乃是天河真人花費了將近百年時間才煉制完成的寶物,專門給衣缽傳人準備的。
當然,這跟紫府劍符之類的寶物不是一個概念。
天河真人煉制這“天河神鑒”并不會折損修為,只是會消耗很多神通之力,需要過上一段時間才會恢復。
而且,這“天河神鑒”也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更類似于一個容納神通之力的容器。
這封在其中的神通之力就好比是一個引子,王璃瑤可以通過催動“天河神鑒”引動其中的神通之力,釋放出接近于小神通的力量。
當然,以王璃瑤如今的實力,能引動的神通之力其實只有很小一部分,對天河神鑒的損耗不算大。而且,就算她將其中的神通之力用完了,也還可以去找天河真人重新充能。
而以天河真人對她的寵愛程度,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如今,她便需要借用一下“天河神鑒”中的神通之力,來給父親撐場子。
隨著她的玄氣注入“天河神鑒”。
剎那間,道道玄奧的金色光暈便自她掌心中傾瀉而出,灑落在了安江之上。
“轟隆隆”
陣陣炸雷般的悶響聲中,滔滔江水仿佛受到了吸引一般倒卷而上,洶涌著沖上了天空。
安江水位驟降。
不過短短片刻間,一條“通天之河”便出現在了天空之中。
這通天之河足有丈許寬,一頭連著安江,另一頭一直綿延到了極遠處,就仿佛一直通到天空的層云之中一般,看不到盡頭。
浩浩蕩蕩,橫貫長空。
陽光傾灑而下,整條通天之河上都泛著細碎的波光。
水浪在其中翻滾跌宕,卻被一股無形之力約束在了其中,任憑水流如何激蕩,都泄露不出分毫。
從下方向上看去,場面說不出的壯觀。
“這…”
蛟龍幫中,包括蔣玉松在內的一眾大統領,均是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便是大神通的威勢嗎?
如此翻江倒海之能,當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眾所周知,神通分為“小神通”和“大神通”。
玄武修士修煉到紫府境,對天地法則之力的理解便會進入到比較深刻的層次,這時候便會開始參悟屬于自己的神通。這時候的神通,一般就只有一個大概的雛形,稱之為“小神通”。
唯有到神通境,神通大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神通。這時候的神通,便會被稱為“大神通”。
蛟龍幫的大統領們跟在龍無忌身邊,偶爾倒是也能見識到“小神通”的威能,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的“大神通”。
哪怕這“大神通”是閹割版的,依舊讓他們震撼到失神。
至于那些圍觀群眾們,則是更加屏息凝神,充滿了無比震驚感,仿若見到了神靈降世一般。
有些個見識不夠,或者心靈比較脆弱的,更是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來,忍不住頂禮膜拜。
如此大神通,哪怕不是天河真人親自施展出來的,也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人的想象。
倘若真是天河真人親自出手,那必然是翻江倒海,將長寧衛徹底淹沒掉或許都不是難事。
便是連龍無忌都略失了一下神,眼睛瞇得更加細長了。
轉瞬之后,他哈哈大笑了起來:“真不愧是天河前輩親自封印的大神通,果然大氣魄,大手段。而璃瑤小姐你年紀輕輕,便能駕馭,也不愧為大天驕”
“龍前輩,順著這條天河而去,便是斷龍峽。”
此時的王璃瑤,已經微微有些香汗淋漓,顯然駕馭天河神鑒對她來說,也是一件相當吃力的事情。
也是難怪,即便她的血脈已經達到先天靈體級別,可修為終究只是靈臺境初期,哪怕是借用其師尊天河真人的神通之力,駕馭起來也并不容易。
若非她已經是靈體之軀,恐怕連催動天河神鑒都做不到。
“辛苦璃瑤小姐為本座指路。”
龍無忌灑脫地笑了笑。
說罷,他隨手朝下方打了個手勢,便身形一晃,踏上了浩蕩天河。
下方樓船上,蔣玉松和三當家杜天罡收到訊號,連忙也飛身而起,緊跟在大當家龍無忌身后踏上了天河。
滔滔天河,如玉帶橫空。
龍無忌每一步踏出,雙腳都穩穩地踏在水面之上。
道道漣漪自他腳下漾開,就如同踏在堅實的地面之上。
從表面上看去,他的姿態輕松寫意,就仿佛閑庭信步一般,然而,在他和蔣玉松兩人經過之后,三人身后的天河卻仿佛決了堤一般紛紛破碎。
江水嘩啦啦傾瀉而下,頓時像是在江面上下了一場暴雨。
原本驟降的水位頓時開始緩緩回升。
見狀,才剛剛被“大神通”震撼到失神的眾人,頓時再次露出震撼之色。
紫府境果然不愧是紫府境,實力果然不可小覷!
龍無忌如此強大而強勢,看得王璃瑤也是表情凝重不已。
她與龍無忌不過才打了這么一會兒交道,卻已經發現此人不同于學宮那些紫府上人。
學宮上人比較重視規則和形象,行事作風多半多會在規則之內。而龍無忌此人,卻仿佛有些隨心所欲,性子更是桀驁張揚,令人很難預判出他的最終決斷。
若他最終決定要與王氏為敵,恐怕真不易對付。
“龍前輩啊龍前輩,希望您能理智行事,莫要傷了我父親。”王璃瑤那一雙清澈明亮的星眸之中,浮現出了一抹厲色,輕聲呢喃道,“否則,璃瑤怕是會不擇手段地…將你蛟龍幫屠滅。”
與此同時。
斷龍峽。
高聳的險峰佇立在岸邊,山石嶙峋,就仿佛一尊面目猙獰的石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俯瞰著腳下流淌而過的安江之水。
安江的水域寬度在這里驟然便窄,以斷龍峽為分界線,本就算不上多平緩的水流變得愈發激蕩湍急,波濤聲終年不絕。
但如今,這平時罕有人跡的險峻山峰上,卻多了一座石質的涼亭。
這涼亭通體以灰白色的洋灰砌成,形狀規整,造型也遠比常規的涼亭來的寬敞。
如果不是它確確實實四面透風,說它是一座廳堂都沒毛病。
涼亭之內擺放著一張石桌,桌子上早已擺好了瓜果碗碟,溫好了靈酒。一只赤銅香爐被安置在石桌中央,正散發著裊裊香煙。
這些東西顯然是經過了精心準備的,石桌上,從盛放的器皿到碗碟中盛放的靈果,點心等等,無一處不精致。
王守哲就坐在這石桌邊上。
他今天的穿著十分正式,身上頭冠,玉帶,束腰,配飾,一樣不缺,就連衣服的料子都用的是他平時很少穿的靈蠶絲。
要知道,他平時都是怎么隨意怎么來,別說玉帶束腰這些了,連頭冠有時候都懶得戴。
不過,這么一折騰,效果也是很顯著的。
他的五官本就出挑,氣質更是出眾,如今精心打扮起來,往那邊一坐,當真是雍容大氣,廣袖翩然,盡顯世家風范。
在他腳邊,還躺著一只小巧的狐貍。
小狐貍蓬松的尾巴彎成一個弧度,將王守哲的腳踝圈了起來,肚子一起一伏,正睡得香甜。
在王守哲身后,還站著兩個男子。
這兩人中靠左邊的一人體格龐大,四肢粗壯,身上還穿著厚重的甲胄,往那一站就像是一尊鐵塔一般,通身都散發著磅礴的煞氣。
但只要細細一看,就會發現,這“人”的臉上泛著細微的金屬光澤,竟然不是真正的人類,而是一尊幾乎能以假亂真的人形傀儡。
這是一尊天人境傀儡,便是當初在“晴蓮火谷”的公冶子遺跡中,發現的那尊破損傀儡。
這一年里,王守哲專門找了天工坊的煉器師,花費重金才將其修復。
不過,這錢花的雖多,卻花的值。
有了這一尊傀儡,王氏就相當于有了第二位天人境強者,還能貼身保護王守哲,大大增強了王守哲的個人戰斗力。
而在這天人傀儡身旁,還站著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公子。
這個年輕公子,自然便是王守哲的嫡長子,王宗安。
不久前,王守哲一封書信寄到學宮,把王璃瑤和他一起叫了回來,為的便是今天。
一年的學宮生活,帶給宗安的變化也是巨大的。
其中最顯著的一點變化就是,原本略微有些沉默孤僻的他,現在變得開朗了許多,不僅話變多了,他通身的氣質變得溫潤而平和,愈發向著王守哲的方向靠攏。
很顯然,在這一年里,他的心態也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兩人一傀儡,就這么靜靜地待在涼亭里。
王守哲氣定神閑,仿若只是來郊游一般。
這讓王宗安看得是心中欽佩不已,父親不愧是父親,每逢大事有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