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鷹峽一戰。
雖說乃是一場暗中的交鋒,除了參與的幾個世家外,旁人也是無從得知。
然而暗潮之洶涌,格局之改變,仿佛才剛剛開始。
這幾日。
長寧衛中關于華燁老祖傷重瀕死的消息,驀地在有心人的散播下,鬧得四處紛紛揚揚,同時又是眾說紛紜。
有說華燁老祖是去外域探索尋求機緣時,不幸遭遇到了五階兇獸。一場惡戰后兩敗俱傷,華燁老祖傷重回遁,生命垂危。
而又有人說,是華燁老祖與蛟龍幫生出了嫌隙,與蛟龍幫內的副幫主,著名高手司寇落霞打了一場惡戰,同樣是兩敗俱傷。
還有人說…
關于華燁老祖與各路高手交戰的“謠言”,不下于五六種版本。
總之,個個都是說的有鼻子有眼,好似親臨現場看到的一般。這些版本,唯一相同的是,華燁老祖身受重傷而命在旦夕,若是控制不住傷勢,指不定哪天就要掛了。
身為長寧衛兩大天人世家的皇甫世家,面對如此眾多的不利“謠言”,自然是怒不可遏。
他們邊是出面“辟謠”,邊是派遣家將族人,甚至是雇傭了不少散修,開始四處“撲火”,甚至將好幾撥正在議論此事的人暴打警告了一頓。
他們試圖以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去撲滅和鎮壓謠言。
只可惜,若是他們依舊處在強盛的只手遮天級別,一旦真正震怒起來,連天人雷氏都不會愿意去觸霉頭。
可此事,真正暗中的操盤手乃是王守哲。
早在上輩子在地球上時,他雖然不是個資深的吃瓜群眾,可長期被動式的耳濡目染下,也是深諳其中各種陰險套路。
很快,長寧衛四處“起火”,各種有鼻子有眼睛“爆料”接連不斷轟出。
例如皇甫氏橫行霸道,欺行霸市。
再例如家主皇甫錦環欺壓沒落世家,以勢壓人強搶了兩名直脈族人充當小妾。
一樁一樁的“丑聞”,仿佛揭開了長寧皇甫氏那光鮮亮麗外表下,“骯臟不堪”而“臭不可聞”的一幕,讓人“驚嘆”不已。
原來堂堂天人世家,竟是此等德性?
大乾朝廷敕定世家,乃是希望世家開拓和坐鎮一方,替朝廷定邦安民的。而非讓他們在當地作威作福,欺壓良善的。
如此,朝廷對于世家的品行與作為是有一定要求的。若是真的弄得民怨載道,輕則會被下文斥責,重則將降低品階,最嚴重的是被褫奪世家品級敕印。
就在皇甫氏上下焦頭爛額之際,天人雷氏又是給了他們重重一擊。
雷氏老祖在“得聞”華燁老祖受傷后,親自聘請了長寧衛最好的醫師谷涵語谷大醫師,前去給華燁老祖診斷。
谷涵語乃是云游散修出生,她與旁的散修不同,是有獨特游醫傳承的散修。
原本并不在長寧衛坐診,只是因為今年的水患災情嚴重,乃是紫府學宮特地請她過來坐鎮控瘟。她為人仁善,常派遣弟子免費救治難民,因此名聲極佳。
此外,她除了醫學之外還煉得一手好丹,素有丹醫雙絕的稱號。
她雖然只是靈臺境中階的修為,卻在長寧衛中的名聲很大,擁躉甚多屬于風云人物。純以聲望而言,僅在兩位天人老祖以及夏侯城守之下。
幾乎和王守哲與北辰老祖不相上下。
她出手去診斷華燁老祖,使得華燁老祖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眼見著瞞不過去了,便索性仍有她出手診斷醫治,至少谷涵語的醫術水準,如今在長寧衛中無人能出其左右。
其診斷結果,也是令皇甫氏憂喜參半。谷涵語的出手,的確緩解了一下華燁老祖的傷勢。
可她卻表示,華燁老祖的傷勢乃是紫府境的異種劍氣侵入體內,加上使用秘術強行逃遁,造成極大的惡果。
憑她的能力,也就是能稍稍緩解壓制一番,沒有個數十年很難將異種劍氣驅盡。
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去紫府學宮求治,恐怕還得長春谷的長春上人親自出手醫治,才有可能在短短數年內痊愈。
而且在此期間最好不能動手,否則傷勢便會加深,還極有可能會影響壽元。
這對皇甫氏來說,倒也算是看到了一線希望。問題在于,長春上人乃是著名的老牌紫府,但凡紫府又如何能輕易搭得上線?
何況哪怕長春上人愿意出手救治,也得花數年時間,豈能沒有表示?
不過華燁老祖乃是整個皇甫氏的頂梁柱,皇甫氏能到如今的家大業大,暗中鎮壓和得罪的家族可不少。若是老祖出了問題,那整個皇甫氏便是滅頂之災了。
關于華燁老祖傷勢真實情況,很快又是“無意中”傳遍了長寧衛。如皇甫氏所擔憂的一樣,一些曾經被打壓的和欺凌的世家與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尤其是一些涉及到利益之爭的地方,那些曾經處處隱忍的世家勢力,態度逐漸強勢了起來。
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對皇甫氏來說,這是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若是再選擇強勢鎮壓,便極有可能引起眾怒使所有人聯合起來,而無老祖坐鎮的情況下,如何能鎮壓的住?何況,這其中可能還有天人雷氏和平安王氏等家族在暗中搗鬼。
可若是選擇退讓,便有可能陷入一步退步步退的局面,這退著退著,便是沒有了底線。
因此,擺在皇甫氏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趕緊送老祖宗去紫府學宮求醫。只要老祖治好了,一切的困境便能迎刃而解。
就在這段紛紛擾擾的時間內。
長寧衛城守夏侯弘德述職回來,他的心情還算不錯,因這一次救災及時表現出色,他受到了上峰的贊揚。下一次調任,恐怕會有高升的機會。
可他一回長寧衛,整個人頓即就有些懵逼了。他是誰,他在哪,這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他才離開長寧衛一個月,整個長寧衛便陷入漩渦之中?
面對眾說紛紜的謠言,夏侯弘德被氣得不輕,這衛城的世家一個個表面都順從得很。可私底下,一個比一個肆無忌憚和猖狂。
如此明爭暗斗攪弄風云,還有沒有把他這個城守放在眼里了?
尤其是那王守哲!
莫非是在欺他夏侯弘德是傻瓜么?這其中,必然是有那小子的首尾在。
當即,有些惱怒的夏侯弘德準備命人將王守哲叫過來,他得好好當面質問一下那小子,還能不能叫他好好干完這最后兩三年時間,安穩太平的離任了?
可這番念頭剛升起,便又很快被他自己壓了下來。
王守哲那小子的氣候已成,就算是叫過來訓斥一頓,也不過是表面應承你幾句而已。他私底下該有的動作,估計一個都不會少。
而且那小子做事極為周全,幾乎是不可能給他留下官面上的把柄,想為難他都不容易。以王守哲那小子的能耐,他恐怕真的壓不住。
罷了罷了!
不就是還有兩三年便離任了,何必去和王氏弄個不痛快?
他們要斗,便由得他們去了。只要不來個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什么的,他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了。
時間一晃而過。
一個月后。
隴左郡大名鼎鼎的紫府學宮,依舊是那亙古不變的宏大和莊嚴。
即便不是求學季,紫府學宮的大門外,依舊是各路人馬絡繹不絕。
數量最多的,便是從全國各地流浪云集而至的散修。他們都有一個夢想,希望自己能被紫府學宮看中,加入學宮后逆天改命,其中不乏真有一些資質還不錯的散修。
然而紫府學宮收學子,自然有他的規矩。散修要想加入紫府學宮,條件極為苛刻。必須證明自己的出身來歷,有衛級官府和郡級官府的文書,而且得有相應的世家作擔保。
如此條件下,自然是符合著寥寥無幾,隨后還得再次考核和選拔。因此,散修出身的話,想加入紫府學宮難如登天。
學宮寧愿從身家清白的入品世家中找學子,畢竟入品世家都是有根有基,家族延綿少則一兩百年,多則數千年,祖宗多少代都能查到。
這也是為了防止敵對勢力的臥底。
當然,世家不可能會完全清白,也有可能叛國叛宗之類。可是一旦查實,整個家族便會覆滅,族人旁系都會遭到牽連。
因此世家在靠譜的幾率上,遠遠超過散修,比較難以被滲透。
除了散修之外,其余各大勢力,各家族等等,都會來紫府學宮,有求辦事的,有探望親族的,也有像錢氏這般有生意往來的伙伴。
這些人,都只能登記造冊后,住在外院等待安排。
這一日。
外院某個宅子中,前來就醫的皇甫氏一家子便住在這里。除了隨行家將外,還有幾位重要族人隨行侍奉前來求醫的華燁老祖。
其中身份最為重要的,乃是一名叫皇甫程鵬的嫡脈長老。
他是當代家主皇甫錦環的父親,如今八十余歲,也曾擔任過一陣子家主之位鍛煉過一番。
如今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乃是僅次于華燁老祖的存在。原因無它,只是皇甫鵬程乃是皇甫氏當代天人種子,年紀輕輕,便已經達到靈臺境中期巔峰了,距離后期也不過是半步之遙。
皇甫鵬程最重要的任務并非是處理家族事務,而是專注修煉,爭取以最小的代價早日突破天人境完成天人交替。
此等年紀便有如此修為,哪怕是放在學宮里也是個核心弟子了。這一次打斷他閉關,讓他陪老祖前來,也是為了撐一撐門面。
紫府學宮那些人,對資質優異的俊杰,多半都是高看一眼禮遇有加的。
今日。
皇甫氏臨時住所的門外傳來一個爽朗的男子聲音:“鵬程兄在嗎?”
正在服侍老祖的皇甫鵬程,臉色一喜,急忙一路小跑到了門外,對來人長長拱手作揖道:“鵬程見過錦山師兄,還請屋內坐,我已準備好了上等靈茶。”
他對待錦山師兄的態度十分恭敬和藹,一來是這一次是有求于人家。二來是,這位“錦山師兄”還不到六十歲,便是靈臺境中期的強者,乃是長春谷一脈的核心弟子,而且還是一個專門處理很多雜事的核心弟子。
如此大人物,皇甫鵬程豈敢小瞧?因此,他耗費了不少門路和錢財,打通了這位錦山師兄的門路,并與之結交和套近乎,希望通過他能求見到長春上人。
“這個…”依舊是一副老樣子的錦山師兄,這一次的臉色有些凝重道,“靈茶就不喝了,這一次我過來是有事通知鵬程兄。”
皇甫鵬程也是擔任過家主之位的人,聽得此言他心中當即“咯噔”了一下。之前對這位錦山師兄投其所好,想辦法結交后,雙方來往已經很密切了。
他如今連進院子喝茶都不肯,恐怕是事情有了不好的轉向。
果不其然。
錦山師兄咳嗽了兩聲說:“之前說要替你引薦我師尊,是我錦山有些貪功了。不想師尊他老人家,竟然突然閉關了。鵬程兄送的這些東西,我悉數還你。”
說著,他拿出一個儲物戒塞回了皇甫鵬程。
皇甫鵬程心中一慌,急忙說:“錦山師兄,上人需要閉關多久?我們可以等的!”
“我哪知道師尊會閉關多久?”錦山師兄已略有些不滿地敷衍道,“短則也許五六年,長則數十年。師尊他老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敢隨便問。告辭告辭。”
說著,不顧皇甫鵬程的挽留。錦山師兄敷衍之后,逃也似的離開了。
皇甫鵬程的心,一下子涼到了底。
這這這,之前這錦山師兄還很熱情,拍胸脯表示一定會幫忙辦事。卻不想,眨眼間就出了變故。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這如何是好?
在皇甫鵬程看不到的位置,錦山師兄一出門,便連拐了幾個彎兒。碰到了一個身穿紫色長裙,模樣文文靜靜而乖巧漂亮的女孩兒,干凈清純的就好似一個鄰家女孩兒。
可錦山師兄一見到她,眼神之中卻驀地閃過一絲忌憚和懼意。倒不是他打不過這女孩兒,而是她如今在紫府學宮內部的名聲已經有些可怕,比起另外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重要的是,她可是王守哲的妹妹!他可惹不起守哲師弟。
“多謝錦山師兄了。”女孩兒恭恭敬敬地行禮,并掏出了幾瓶靈蜜塞了過去,“這幾瓶百花靈蜜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錦山師兄莫要推辭。”
這姑娘,當然便是王氏的五小姐王珞靜了。
錦山師兄急忙接過百花靈蜜,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道:“珞靜師妹莫要客氣了,我與守哲乃是同門。若是不知道也罷了,知道了內情,豈會做那助紂為虐的事情?不過此事還得保密,畢竟我有參與世家爭斗的嫌疑了。”
這幾瓶小小的百花靈蜜,與皇甫氏給的那些好處費比起來百不足一。可錦山師兄還是挺高興的,這小女魔頭看似文靜,可向來清冷,對各路師兄向來都不假以辭色。
“錦山師兄你可真是個好人。”王珞靜淺淺一笑,感激道,“我們萬蝶谷的好幾個學姐與我說起錦山師兄時,都說師兄是個熱心腸的好人。”
萬蝶谷的學姐?
錦山師兄一下子精神抖擻了起來,追問道:“是哪位學姐這么有眼光?沒錯,我錦山就是個好人。珞靜師妹你和我說個名字,我回頭帶禮物去拜訪。”
“…”王珞靜頓即一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