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九 我要親手撿起被丟棄的文化(上)
“咳咳，喂？”
文化部相關領導站在講臺上，輕咳兩聲，試了試麥克風。
“來自各國，文化界的友人們，歡迎你們來到華國進行學術交流與研討！”
“那么，多余的話就不說了，讓我們進入正題！”
領導表情嚴肅，對著參與研討會的人員們說道。
“經過，相關部門的調查，一部分歷史浮出水面，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將歷史的真相擺出，尊重文化，傳承文化，吸取教訓，交流進步！”
臺下的國外學者們頓時神情一凌。
來了！！
研討會會分為很多場，而今天的這一場，大頭正是李文音引起了西方音樂界轟動的論文！
果然，文化部的領導輕輕一笑，對著后臺示意了一下，說道。
“那么，接下來，就將場地交給本次研討會，相關論文的作者，李文音同志！”
話音剛落，從側面，一名軍裝年輕人大步流星的走上講座，對講話的文化部的領導敬了個禮。
領導笑了笑，走下臺去，坐在了第一排。
左右兩邊，盡是東西方文化界的大頭，其中赫然就有溫教授，陳教授，埃布爾教授，瓦爾茲大師等！
李文音對全場敬了個禮，手里拿著一枚小巧的遙控器，打開了研討會議室的投影。
“想必......雖然不用我介紹了，但我還是介紹一下吧！”
輕輕一笑，李文音說道。
“我叫李文音，隸屬于京城文工團，前不久，我發表了一篇論文，詳細闡述了十二平均律這一音樂理論的出現與發展，但似乎引起的反響比較大。”
臺下的埃布爾教授黑著臉，死死的盯著李文音。
“那么，我就詳細的講述一下，我為何會發出這樣一篇論文吧！”
輕描淡寫的笑容讓西方的各界文化人士忍不住心臟漏跳一拍。
太鎮定了！簡直就像是胸有成竹！！
整個研討會的實況直播，正在被西西踢V-7臺同步播出。
電視機前，許許多多的各界人士，正在關注著這一次的研討會。
徐國強父女，某迷弟迷妹三人小組，之前與李文音在比賽里交過手的朋友們，都在觀看著這一次的直播。
而網絡轉播中，也有許許多多的網友在圍觀討論著。
來了來了！
李文音看起來好像很自信啊！難不成......他說的是真的？
臥槽！沒準啊，不然這么大的場合，瞎說話不等于找死？！
看看再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文音之前的言論刺激到了那些公知大V們，自從“律師函警告”發出以后，這些公知大V們該刪微博的刪微博，該躲起來的也不見了蹤跡。
輿論的走勢還算是比較良好，此時倒是也沒什么噴子帶節奏。
只聽，李文音說道。
“不知道為何，現在的音樂界，似乎公認為十二平均律是起源于西方，是巴赫所發現的，這讓我很是懷疑，并且深入進行了調查。”
這句話說的毫不留情！臺下的西方學者們頓時表情各異，似乎憋著一股氣，忍耐著沒有發作。
李文音輕輕一笑。
“但實際上......十二平均律，或者不止十二平均律，在華國的古代，早已出現了很具體的理論體系！”
此言一出，不僅臺下嘩然，就連網絡上也炸開了鍋。
我沒聽錯吧？！不是說華國的音樂理論體系還不完全嗎？！
很早？很早是多早？臥槽！
李文音輕輕一笑，對著臺下的人壓了壓手。
嘩然聲變小后，李文音便繼續開口道。
“眾所周知，我們華國的古典音樂，有一個基礎，叫做五聲音階，也就是所謂的宮、商、角、徵、羽，對應了西方音樂的C、D、E、G、A這五個全音！”
“早在兩千兩百多年，到兩千四百多年間，華國春秋時期的管子，地員篇中，便早已正式記載了計算五聲音階中各音的弦長比例的數學方法，史稱“三分損益法”，并完整記述了我國五聲音階宮、商、角、徵、羽的名稱！”
臥槽！五聲音階的起源這么早？！
完全不敢想！奇怪的知識+1！
但是這TM和十二平均律有啥關系呢？！
臺下的學者們倒是沒有發話，靜靜的聽著李文音的匯報。
只見李文音按下遙控器，投影上的資料顯示換到下一張圖后，繼續說道。
“而我們的老祖宗，運用三分損益法，在求得五聲音階后，進一步推算，推算出了有史料記載的最古老的七聲音階！左傳·昭公二十年及國語·周語中，便有七聲音階的記載！”
“它的半音位置在四五度和七八度之間，各音分別為宮、商、角、變徵、徵、羽、變宮，也就是西方音樂的do，ra，mi，fa，so，la，xi！”
“只不過，從左傳·昭公二十五年中可知，老祖宗是將變徵，變宮更多的是為豐富和裝飾五聲音階使用！”
臥槽！驚了！
......所以和十二平均律又有啥關系？
樓上閉嘴！影響我學習！
我TM聽的比上課都認真！
臺下的學者們皺了皺眉，但還沒有太大的反應。
畢竟，說到這里，尚未與李文音論文的內容沾邊。
只聽李文音繼續說道。
“所以可能會有人問我，這些......跟十二平均律又有什么關系呢？”
說到這里，李文音神秘的笑了一下。
果然，臺下的學者們認真了起來。
重頭戲來了！
“殊不知，早在華國周朝時期，便早已有了十二律的說法與蒞臨！國語·周語中便有記載，古人將十二律名稱為黃鐘、大呂、太簇、夾鐘、姑洗、仲呂、蕤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鐘！”
“而那時，華國古典音樂的理論體系便已經趨近成熟，“旋相為宮”的理論也由此進一步確立！”
“當然，這只是記載，而真正足以支撐十二平均律的科學驗證理論，還要在后面！”
畢竟，出現了，使用了，但是如果沒有系統的理論支撐，也是完全不存在意義的！
但網上的觀眾們卻坐不住了。
臥槽！我人傻了！
還TM有這種說法？！
當然，不僅僅是網上的觀眾。
果然，終于有一名西方的學者，也忍不住了......
一名略微禿頂的鷹鉤鼻中年人站起身來問道。
“那你既然說華國早已有了這些理論體系，但為何，西方古典音樂那嚴謹的范式與規格才是現代一切音樂的基礎？”
聽聞西方學者的問話，李文音沒有絲毫的慌張，但臉色卻有些難看，搖了搖頭，李文音深吸一口氣，有些遺憾的對這位學者說道。
“華國不是沒有，而是將其放棄了！”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無比嘩然！
就連在場的華國學者們也臉色各異！
聽到李文音說出了這樣的言論，西方的學者們頓時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不管今天你說什么出來，西方音樂的根基會不會動搖，但你今天，在這樣的場合下，說出這樣的話，你們華國卻先丟了臉！！
而你這個最有機會帶領華國音樂騰飛的年輕一代，也會徹底沉寂！！
此時網絡上已經炸到了不行，李文音甚至一瞬間便變成了全民公敵！
我擦！你說什么呢？！華國人會將華國的傳統文化放棄？！
我TM驚呆了！
你在放什么屁啊！
這TM不爆炸？
但李文音，絲毫沒有顧忌這些人的各色表情，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有些沉痛的呢喃道。
“沒錯，華國在近代......選擇放棄了自己的音樂體系，用歐洲的體系，也就是西方的古典音樂體系來改造華國傳統音樂，能被歐洲體系囊括的東西保留了下來，而不能囊括的！卻選擇了遺棄！”
全場再次嘩然。
華國的一些學者們，臉上都是一片的鐵青！！
這里面，有少數的人知道，李文音說的......不假！
但是這樣的歷史遺留問題，被選擇性的遺忘了！
此時西方的學者們，臉上那幸災樂禍的表情更甚！
網上的言論更是瘋狂的炸開。
對對對！TM華國哪都不行！你TM滾去國外吧！
還TM是軍人的，就這？就這？！
他不會說的是真的吧！
別吵！聽著！！
“近代的華國音樂家們，居然一度致力于把華國音樂，發展成西方音樂體系下國民樂派的一個分支！不僅根基淺薄無比！我特么甚至想笑！！”
李文音額頭暴起了青筋！聲音也變得有些高亢，每當想到這一段的歷史，李文音實在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們知道嗎？！二戰前后，西方學者早已經開始反思殖民時代用西方本位思路研究其他文化的方法了！更加重視用各民族自身的音樂體系來審視其音樂！”
雙目逐漸泛紅，李文音不斷的按動著遙控器，播放著一個又一個資料。
“印度音樂，波斯音樂，印尼音樂，乃至非洲的土著音樂！都是被西方的學者們，以各民族自身的音樂體系來深入研究，并且將其介紹到西方！并且擁有了一定的地位。”
猛然間，李文音實在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著整個會議室的人們吼了出來！
“華國呢？！！”
“華國的音樂體系居然已經高度的西化了！失去了民族最本質的東西！無從研究！”
“無從研究！！！”
越說越激動，李文音的情緒完全控制不住了，就在各個學術界的大佬，國家的領導面前，憤怒的拍著講座的桌子！
可以看到，在場的華國學者們，臉上慢慢變得蒼白。
李文音說的，是很多人不愿意面對，卻鐵一般的事實！
“知道嗎？現在就連國人自己都覺得華國沒有完整的音樂體系，華國的民族音樂在世界上更是沒有一席之地！”
不知何時，李文音憤怒的吼聲中，出現了一絲顫抖。
“你知道學民樂，學習民族傳統音樂！還要學會認五線譜，簡譜！唯獨沒有代表了我們華國自己宮商角徵羽的譜子！有的甚至符號標記都還是英文，就連樂理都是西方樂理，是多么屈辱的一件事嗎？！”
“知道多么屈辱嗎！！”
說到這里，李文音的眼眶，不知何時，泛起了淚花。
“我李文音在這里說的決絕點，華國是唯一一個！文化未斷！但卻丟失了自己音樂體系的文明！！”
話音擲地有聲，網上的言論不知為何，早已止住了。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著這個雙目赤紅，卻緊緊咬著牙關的少年。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泛起了一絲震撼，與感同身受的悲憤。
李文音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深吸幾口氣，強壓著心頭的情緒波動，片刻后，開口說道。
“音樂和語言是一樣的，每個國家有每個國家的體系，每個文明的語言，都是這個文明的獨特選擇！就像是英語有時態，漢語沒有時態，英語用拼音，漢語用筆畫！沒有高下之分，但都有其獨特的韻味，魅力！那是一個文化的根兒！”
雖然極盡壓抑感情，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文音仍舊是控制不住壓抑住的淚水。
“但是華國音樂沒了！！”
“華國民族的傳統音樂沒了！被我們親手拋棄了！！西方的學術圈中，印尼音樂這種土著音樂的地位，都比華國音樂要高！！要高！！！”
西方的學者們也不由自主，怔怔的看著聲淚俱下的李文音。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笑的出來。
人們仿佛親眼看到一個璀璨的文明中，一顆蒙塵的稀世珍寶，就這樣的破碎，消失。
沒有人愿意打擾這個少年，哪怕是他失態，哪怕是他的行為有些出格。
李文音努力的控制著情緒，舒緩著呼吸，開口緩緩說道。
“近代的華國，在西方鐵蹄船炮的摧殘下！太仰慕西方了！西方先進，華國落后，居然是那個年代所有人的共識！那些個所謂民國時期的知識分子，居然試圖在各個方面把華國西方化！”
李文音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譏諷！
“所謂的民國名仕們，魯！茅！蔡！陶！！居然都在支持漢語拉丁化，認為漢字的落后乃是華國落后的罪魁禍首之一！荒不荒唐？！索性！這項運動沒有成功，我們華國淵源流傳下來的文字保住了......”
說到這里，李文音的表情再一次猙獰了起來，眼角的淚珠大滴大滴的滾落，悲憤的怒喝著。
“但是你們知道嗎，華國的落后之罪，也落在了傳統音樂上！但是特么華國傳統音樂的這項改革成功了！成功了！”
憤怒的拍著桌子，發自靈魂深處斥責著！悲吼著！！
“成功到直到今天！我們用西方音樂體系來批判華國音樂，居然成為了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成功！無比的成功！！”
“華國人成功的拋棄掉了老祖宗留下來的，音樂的，寶貴遺產！！”
沉默！
無邊無際的沉默。
無論是現場，電視前，抑或是網絡上。
無盡的沉默。
所有華國的人，內心都在隱隱作痛。
或許，他們不了解音樂，更不了解其中的彎彎繞繞。
但此時，他們內心的沉重，卻是同樣的！
深吸一口氣，李文音怒目圓睜！
“他們這群所謂的文化先驅者，別的地方的成就我不管！！就算是出發點是好的，我也不管！！但是就音樂這一路上來說！這些所謂的改革者，就TM的是罪人！！”
話音落下，會議室中，一片寂靜！
那些文學界的學者們，此時一臉的驚恐中，也寫滿了復雜。
網絡上也終于開始有了零零散散的聲音。
......我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回事......
不知道為什么，我很想哭......
良久后，李文音冷靜下來，擦了擦臉上未干的淚痕，繼續說道。
“1936年，西方研究華國音樂的一部里程碑式的書中，就曾經說過！！華國幾乎所有設立音樂系的學校，居然都只教授西方音樂！”
“因為西方音樂憑借著更先進的和聲與對位，更復雜的旋律組織與交響配器，被認為是各方面都先進的！”
不知何時，在座的各位華國音樂家們，已經捏起了拳頭。
不是對李文音生氣，而是......對華國傳統音樂現狀的不甘！
只聽李文音繼續說道。
“這樣的觀點是被一群不了解華國文化的無知且高傲的西方人帶來的！但是盡管他們不了解，無知也并不是錯誤......”
“但身為一個華國人，卻因為西方人的看法，而堅定放棄了即使是放在現在，也有其獨特性，先進性的華國傳統音樂！”
“你可以學習西方的音樂！取長補短！！但是你特么不能拋棄掉自己民族的根兒！！”
話音久久回蕩，所有華國的音樂家們，網絡上觀看直播的華國同胞們，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華國的傳統音樂，華國的古典音樂體系，就這么消失了！”
苦澀在每一個華國人嘴里蔓延。
原來，在我們不知道的領域里......有過這樣一段的辛辣歷史。
那名提問的西方學者，此時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內心無比的震撼。
他萬萬沒想到，李文音會如此膽大，直接將華國音樂史的傷疤揭開，赤裸裸的展示給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