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1點多,在隔壁的相永強來敲了次門,詢問是否要一道去餐車吃飯。
宮雪一點不餓,至于相偉榮更不餓,帶了不少好吃的,就告訴堂弟兩個等晚餐時再一道——列車要跑一天一夜多,誰上火車都會帶些吃的,免得餓著。
包廂里兩人卿卿我我,不過都是年近三十的成年人,膩歪一會也就行了。
宮雪繼續看她的英文資料,相偉榮自個是干脆來了個葛優躺,舒舒服服在單人沙發上休息。
這布面的沙發還真不錯,都懶得爬到上鋪去躺著休息。
列車需要從金陵過長江,路過停留時間稍長的車站就下車透透氣,老在包間里也憋氣,后來干脆從宮雪那拿了兩本影視雜志打發時間。
就這么耗時間,總算到了近五點。
“走了,吃飯去。”
聽這話,宮雪才收起英文資料,穿鞋,又去小小的洗手間洗漱了一下。
出門,叫上隔壁同樣閑得發慌的鄧國偉和相永強。
隔壁車廂就是餐車,白色主調,清爽敞亮,一眼看過去,餐廳里活動餐桌十二個,雙面4人式餐椅十把,單面雙人式餐椅四把,定員是四十八。
這會只有四個外國人坐著,很空,但按照滬上站與這一路經過的幾個中途站的上下客情況估計,等到用晚餐的旅客就餐完畢,48個座位都會被賣掉。
硬座那邊無座的乘客不少,其中部分經濟條件還可以的無座乘客在補不上臥鋪后,會選擇到餐車找個座位。
當然,這是要花錢的,但總比站著、地板上坐一宿舒服。
干凈明亮整潔的環境,餐桌上潔白的餐布,感官舒服。
80年的餐車還不存在承包概念,像這種進京列車,廚師都是好手藝,甚至有從一些國營大飯店里想辦法調過來的!
跑車,甭管跑的是汽車、火車還是輪船,這賺的錢都多。
這是趟滬上鐵路局的列車,菜單一打開,四喜烤麩、水晶蝦仁、油爆河蝦這些滬上名菜都有,甚至都還有用魚翅、海參等稀罕食材為主料的菜。
高檔!
如今的遠途列車上餐車就是這么牛,除了家常菜,還能讓你吃到大飯店一樣的好菜。
當然,這價格并不便宜。
你還別說黑,這年月坐火車買盒飯的人都不是特別多,會跑餐車這來吃飯的...
絕對不差錢,或者不用自己出錢!
這邊點菜,由宮雪來,三個大老爺們是吃啥都無所謂。
這時從廚房那推出輛送餐小車,往臥鋪方向走,上頭是大量的鋁制飯盒,飄散著誘人的香氣。
這年月除了餐車就餐、菜品豐富之外,盒飯的品種就有限了,還是裝在這種需要回收的鋁飯盒里,兩、三毛錢一份。
不便宜,但也沒到貴得離譜的程度,省錢得舍不得,有錢的來一份。
這供餐方式還是標準的計劃經濟方式來:飯點前的兩三個小時,餐車長就要早早地去各節車廂售賣餐票。
之前沒因為這事打擾軟臥車的乘客,那是因為那的10個外賓都會到餐車就餐,而另外四位,中飯時就來吃的兩位就說了,傍晚會來餐車。
硬臥、硬座都要問,餐車長做完統計,餐車再根據客流和餐票售賣的情況將飯菜準備好。
計劃經濟,什么都要做計劃,按著計劃走。
之后把飯菜裝在鋁制的飯盒里,由餐車服務員推著小推車送到各車廂里,旅客再憑著餐票換取飯盒。
這些個盒飯都是米飯上頭蓋上點肉和菜,跟將來的的蓋澆飯很像,品種選擇余地不多,大多是木耳炒肉、咸菜肉絲一類,偶爾有紅燒肉的時候,在旅客中特別受歡迎。
當然,紅燒肉為主菜的盒飯比較貴。
火車上吃盒飯是貴一點,但口味好,加上火車上吃飯不用糧票的特別規則,舍得點錢的,還是會要份盒飯解解饞。
但再過十年后...
這火車盒飯就開始不行了,餐車搞承包制,利潤私有化,到時候火車上方便面大行其道,顯然與這有很大關系。
到時候火車上的盒飯常常是是又貴又難吃,既然國家規定旅客列車必須要有開水,兜里緊張的人自然會選擇實惠、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宮雪點了幾個菜,將菜單交給餐車服務員,后者微笑著,甚至還帶點崇拜的眼神,顯然認出她是誰來。
還好,服務員素質很高,都是經過培訓的。
這年月會到餐車吃飯的都不簡單,更不用說還在軟臥。
列車員看了眼點的菜,問了句:“還要點什么酒水?”
宮雪微笑著道:“我白開水就行。”
說著,看了眼身邊的男人。
相偉榮還沒開口,對面的鄧國偉道:“茅臺。
班長,整個兩瓶?”
“你一瓶,我和永強一人半瓶?”語氣調侃。
自己半瓶多還行,但再多可就略微有些超量了。
“算了,一瓶吧。”鄧國偉沒再堅持。
這年月,不僅飛機上提供茅臺酒,火車餐車上也有,區別在于:飛機上喝幾杯不花錢,火車上得自己掏錢買。
這時軟臥車廂余下的八個外國佬,再加上兩名外事人員也到了餐車。
等上菜的功夫,又有些乘客到餐車用餐,沒多久基本坐滿。
注意了一下,只有四位是從硬座那邊過來,說的還是蘇省口音,估計目的地今晚晚些時候就能到。
車上不需過夜,所以才選擇了硬座。
其余的全是從臥鋪方向過來的,一節餐車,這就把長長的一列火車分割成了兩個社會。
等到上菜,開吃,口味還不錯,廚師手藝可以。
三兩53度茅臺下去正好,一頓飯吃完就回包廂,正好洗刷一下早點休息。
關起門來自成一世界,鐵軌敲擊聲韻味十足,看向外頭夜色中出現的燈光,這時候自己老會想:那些人的生活是怎么樣的?
火車上白天不會有這想法,晚上就冒出來,很神奇,不知道其他坐火車的人會不會有這樣的特殊感覺。
宮雪還不想睡,自己自然不好這會就去上鋪躺下,就坐在沙發上同她說說話。
夜略深,煙癮上來,就算能開窗也不在包間里抽,空間太小,免得熏著她。
出門去車廂銜接位置,過道的小折疊凳上,值夜的女列車員看到有乘客出來,立刻起身。
“沒事,我去抽根煙。”相偉榮微笑著對其道。
軟臥乘務員看著很光鮮,其實也很辛苦,輪到夜班的人,都得這么在過道坐著。
就算這節車廂里今晚無人下車,她都得在外邊值夜,這是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