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風中凌亂
別人聽不懂粵語，宮雪懂，在離開飯店后，其母親用滬上話問她：“剛才那幾個男的是什么人？”
看出點問題，女兒似乎與那些人懟了一下，還好沒出事——四個大男人里有三個兇神惡煞，在邊上就讓人不舒服。
“香江人，跑過去又回來那種。”
“哦。”
看到女兒沒興趣多說的意思，她也不再多提。可不知道為何，這心里居然覺得有點可惜，最后那個年輕人真是越想越順眼，還是香江人...
前幾年這幫子家伙逮到了就得判刑，可如今能正大光明回來不說，還成了羨慕對象，誰讓他們有錢呢！
......
喝酒吃飯閑聊花時間，個多小時才算酒足飯飽，付錢走人。
大飯店不是食堂，就是先吃飯再付錢，還行。
外頭有出租車，不過還是走著舒服，從這到京城飯店也就不到三公里，散散步還能順便消食。
入夜的京城，在表面上對外地人而言近乎無處可去，回飯店后也如此，都有服務員在后頭跟著走進客房，溫馨提醒早點休息云云。
還好，沒逼著這幾位明顯不配合管理的“境外”大爺晚上八點就睡覺，去年可有不少外國游客差點被這溫馨提醒給逼瘋。
八點就睡，蒼天，那些西方人哪睡得著！
這四個身份有些特別的老兵，就不用對付外國人那套了，提醒一句就行，反正是真的管不了。
相偉榮是先沖了個澡，又不是明天要出車，這么早他也睡不著。
干凈襯衫外重新套上那套軍裝，給保溫杯泡上綠茶。
和同套房住的堂弟招呼一聲，說要一個人出去隨便走走，不用管他。
堂哥顯然是想去一個人散散心啥的，相永強就不參合了。
一出飯店門口，同正在值班的兩名工作人員笑笑，隨手扔過去包555。
也不等對方推卻，道：“你們也夠辛苦，出去散散步。”
這就走了。
留下那兩位在微風中凌亂...
今天這四位特別的客人，真是讓他們看了道別樣的西洋景。
出了飯店，還是不自覺的往天安門方向走，反方向是出城，沒意思。
長安街明亮，夜晚車很少，走著走著遠遠看到金水橋。
河邊的石頭沿子上居然坐了一對對談情說愛的人，首都呀，老家小縣城這會可沒這樣有意思的風景。
心里笑笑，沒過去湊熱鬧。
自己眼神好，遠遠看到南邊廣場上也到處是這樣的情況，成雙結對，這就往北邊勞動人民文化宮那走。
看過地圖，但還是不熟，不知道能不能沿著宮墻走上一段，看看夜里的紫禁城角樓風景啥的。
天氣微涼，這居然也有不少談情說愛的，而且這邊還有硬件優勢，一長溜的長椅，比坐河道石頭沿強多了。
反正也沒個特別的目的地，沿著路隨意走。
運氣不錯，就在眼前，一對情侶從長椅那起身離開。
不客氣，上前坐下，休息會。
就安靜的坐著，坐著坐著，思維慢悠悠陷入到回憶當中。
任你風吹人走，就安靜得坐著，無聲無息。
如果此時有人注意這個不講理、一個人就霸占了整張長椅的家伙，就會發現其英俊而又堅毅的臉上會偶爾不自覺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但一會又是一副嚴肅又帶著絲痛苦的表情。
想起了前世的愛人，還有心肝寶貝的龍鳳胎女兒、兒子。
兒子是不怎么爭氣，不過還算聽話；至于女兒，那是自己的心尖尖...
都怪吃飯碰到的那個女人，讓他又忍不住想找個安靜的環境獨處，讓自己陷入到曾經的溫馨回憶，內心卻又被不斷殘忍撕裂的痛苦之中。
不斷有行人、自行車從身前而過，這都沒打擾到他，直到不知多久之后，有幾名男子靠近。
軍隊里刻下的警覺還在，從回憶中清醒，看向那幾人。
幾個中青年男子，胳膊上都別著紅袖章，有人拿著手電，還有幾個拎著根都差不多長短的棍子。
這一段路燈還算明亮，手電沒開，也就沒人很不禮貌拿著手電往自己臉上照。
傳說中的工人民兵。
對方領頭的問自己這么晚了在這干嘛，大概是看在自己這身軍裝的份上，語氣還行。
軍裝，如今幾乎人人都有軍裝，但衣服一樣人不同，有些人就算穿的是沒了領章的軍裝，旁人還是能一眼感覺出軍人風范。
“休息。”
說著，也不起身，從上衣兜里掏出本暗紅色封面的證件示意了一下。
意思很明白:查身份?你可以看。
對方很負責，這年月能這么自然地遞出證件的人，基本上不會是壞人。
好人，壞人，如今就喜歡這么分，也喜歡這么叫，犯罪分子啥的，那是書面上才常用的詞。
這是本革@命殘廢軍人撫恤證，近10年后才會換成革@命傷殘軍人證，說實話，相偉榮很反感本本上那個“廢”字。
有這證的兄弟們是傷了、殘了，但沒廢！
那人打開仔細一看，居然一個立正、敬禮，還雙手奉還證件。
證書內頁上“因戰”二字清清楚楚，而共和國最近的一場戰爭才過去一年，目前邊境上也不怎么安穩，對這些平時維護治安的工人民兵來說，眼前這位參加過戰爭的老兵是值得尊敬的。
這下自己也不好意思繼續坐著，起身同樣雙手接過來。
“你也當過兵?”
相偉榮收起證書，從兜里掏出包中華，給幾個工人民兵散了圈。
帶來的鳳凰抽完了，出門時就塞了兩包555和中華。
一幫人眼睛都尖，中華的紅色殼子是這樣醒目，都客氣地接過，有兩個聞了聞煙后，才準備點上。
“當了幾年海軍，兄弟，打過猴子?”
這位先掏出火柴給相偉榮點上，再自己點上后，問道。
“嗯，滇省方向，打完仗沒幾個月就復員了。
來京城辦點事...”
閑聊了幾句，這時看了眼手表，才發現都快11點，附近的長椅上都沒人了，難怪這些工人民兵剛才會問自己在干嘛。
“你們忙，晚了，咱得回飯店了。”把剩下的大半包煙拍對方手里。
晚了，該回去睡覺了。
“飯店?”有個工人民兵一聽，嘀咕一句。
“我住在京城飯店，有機會再見。”
說著，這就離開。
又留下了幾個在風中凌亂...
“啥時候誰都能住京城飯店了?還是...”
各種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