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達爾文胸前同懷表一起放著的就是一截小指骨化石。
外行人看來,或許還以為是西西里島哪位家族首領又玩切手指的游戲了。
但在達爾文這樣專業的生物學家看來,這截手指骨蘊藏著太多太多的信息了,絕對不屬于目前已知任何一種現代人。
正是為了進一步探究化石的秘密,見到更多更完整的標本,達爾文這才踏上了前往美洲的旅程。
此刻他最后整理一遍自己的手稿。
就像是明明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已經不屬于自己,但在離開之前,還要輕輕整理她的頭發。
帶上這些手稿,達爾文希望將它們無償捐贈給明國皇家研究院,希望明人能好好對待她。
雖然達爾文心中多少也有數,自己十年來付出無數心血的女友在大明的眼中很可能只是味同嚼蠟的敗柳。
可不拜托大明照顧好她,又有什么辦法呢?
自己在英格蘭自行出版嗎?
算了吧,那樣更加丟人。
就在達爾文自怨自艾的時候,前方終于出現了陸地的輪廓。
此次航行目的地,美利堅聯盟國(南方政府)的首都里士滿已經到了。
在貝爾法斯特號入港之前,一艘懸掛著邦聯海軍旗的炮艇接舷進行例行檢查。
邦聯海軍能夠出港,這說明隨著北方內部分裂,北方政府已經無力再對里士滿進行封鎖了。
邦聯海軍的檢查也就是個形式,貝爾法斯特號大副給海軍軍官塞了幾個英鎊,立刻暢通無阻。
當然,這也主要是貝爾法斯特號上的英國國旗好用。
如果是別的國家的郵輪,過路費可就不是這個價錢了。
進港之后,郵輪緩緩停泊下來,水手們指揮游客按照秩序下船。
達爾文與他的仆人提著旅行箱走下梯子。
忽然,他眼尖仆人指著遠處道:“老爺,您看!東方人!”
“哦,托馬斯,這應該是明國來迎接我的專業團隊。”
達爾文理所當然地說道。
他有這個自信。
因為他可是英國皇家獎章、英國皇家學會科普利獎章、倫敦地質協會沃拉斯頓獎章的獲得者。
雖然和蘇勛宗沒法比,但也絕對算得上是榮譽等身的頂級名士了。
這樣的名士肯屈尊來一個半開化的國家,雖然是來送老婆的,但也是折節下交的典范。
于情于理,對方派出團隊來迎接自己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不清楚明國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程的?
作為一個率性而為的富家子兼旅行家,達爾文一向都是玩說走就走的旅行的。
這一次,也是他研究化石的過程中忽然下定決心踏上前往明國的航程。
或許是妻子艾瑪給明人發了電報?
達爾文搖搖頭,不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用文明杖柄整了整自己的文明帽,并調節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準備以七分高冷,三分禮貌的紳士表情與明人的代表會面。
然而…
“請讓一下。”
那些東方人無視了達爾文的駐足,而是揮手讓他滾蛋。
一定是沒有見過我的照片。
達爾文微微一笑,覺得這些東方人辦事還真是毛糙。
“先生們,不知你們在等待哪位紳士名流?”
達爾文用文明杖點了點地,又不經意地從口袋中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
巴伐利亞威爾斯多夫金表璀璨的工藝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過這些東方人對達爾文的手表視若無睹。
他們抬頭看了看天色,也抬起了手腕。
唰——
這耀眼的光芒是怎么回事?
只見這些東方手腕上人手一塊金表,不但造型典雅、做工精湛,指針和表身上還都鑲嵌著各種各樣的寶石。
剛才的光芒就是這些寶石散發出來的!
達爾文默默收起了懷表。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科學家,不應該做這種低俗無意義的事情…
早知道就把那些勛章帶來掛在衣服外面了!
達爾文有些后悔。
但說什么也沒有用了,他準備上前直接說明身份。
可就在此時,那些校準時間的明人動了。
他們組成人墻,朝著一處快步走去。
“喂,先生們,你們去哪里!”
達爾文連忙快步跟上。
“該死的,還是被英國人盯上了嗎?令人作嘔的牛津腔!”
一個頭領模樣的東方人說了一句達爾文完全聽不懂的中文,然后朝著他的手下做了一個隱蔽的手勢。
接著東方人分成兩撥。
大部分依舊快步朝著遠處走去,而分出來的小隊卻忽然攔在了達爾文和他的仆人身前。
在嘈雜的碼頭上,沒有人注意到兩個英國人被捂住嘴巴,肚子上挨了兩拳,然后拖進了馬車之中。
而剩下的數輛馬車則迎來了真正等待的客人。
一個低著頭,面容不清的老頭匆匆鉆進其中一輛馬車,然后迅速離去。
俾斯麥造訪大明,這絕對是重大機密。
好在此時的普魯士與此時的大明,都是那種可以將保密工作做到最好的國家。
為了避開英國人和法國人的耳目,俾斯麥早在一周之前就放出了偏頭痛需要休假的風聲。
而他出行的載具,也并沒有選擇普魯士自己的郵輪,而是出其不意地搭乘了白星航運的貝爾法斯特號。
其實在朱富貴看來,俾斯麥過于謹慎了。
因為根據唐納德那邊的情報,唐寧街那位英國首相先生如今沉迷希伯來秘藥無法自拔。
鴉片鬼能有什么戰斗力和決斷力?
而且這貨還不止是鴉片鬼。
他的小弟心思也不在政務上面,而是隨時準備奪過侍奉了二十多年的大哥的權力,成為歷史上第一位猶太裔英國首相。
總之,整個大英帝國并未對普魯士多加關注,他們缺乏對于普魯士現有實力的客觀認知和定量分析。
正是因為意識不到無論在實體經濟即工農業產出上,還是在軍事動員能力上,普魯士都已經超過法蘭西了,他們才會對于普魯士挑戰法蘭西樂見其成。
在擊敗沙俄,并且將他削弱成為“帝國主義最薄弱一環”之后,在英國人眼中,法國就過于強大缺少制衡了。
之前兩次明法戰爭法國都輸了。
但也算不上傷筋動骨。
尤其是法蘭西第二帝國覆滅,一個體量龐大的共和制度政府出現在了英吉利海峽對岸,這是英國人不希望看到的。
王權國家對于共和國天然充滿戒備。
英國女王已經不止一次向內閣表示,英國應該出手解決法國皇位的繼承問題。
甚至維多利亞還給朱富貴寫過一封信,表示朱富貴應該像一個文明人那樣,將拿破侖先生體面地送還倫敦。
對此,朱富貴給維多利亞回信道:
“徐娘半老景非常,盡是粉面巧洋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爭嬌艷;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
最后也不知道維多利亞讀懂沒有。
就算讀懂了朱富貴也不擔心,多半她也就是扔進壁爐里,然后發誓這輩子不再給明國皇帝寫信這樣子而已。
阿明(烏干達前總統)這貨都能給伊麗莎白寫求愛信,我堂堂大明天子兼殷人皇帝,給維多利亞寫首淫詩應該不過分吧?
而且這首詩還給他加了整整18萬文化值呢!
真不知道系統是怎么計算的。
當然了,維多利亞已經四十好幾了,她真答應朱富貴可吃了血虧了。
朱富貴寧可去和三十歲的杏貞廝混,也不敢應四十歲老阿姨的鋒芒。
總之,大英帝國如今雖然空前強大,甚至可以說是英國國力的頂峰,不過它在運轉上已經有些不大靈光了。
面對風云變幻的國際形勢,英國的反應總是慢半拍。
不過俾斯麥是個求穩的家伙,力求不出一點岔子。
大明方面也只好挑選精兵強將,并且利用在南方邦聯的影響力,將保密工作做到最好。
連里士滿的市區都沒有進,載著俾斯麥和他隨從的幾輛馬車便馬不停蹄地朝著孟菲斯而去。
在那里,俾斯麥將乘坐火車前往鳳都。
在半路上,其中一輛馬車在一處荒野停了一下。
兩個五大三粗的老容克,提著被扒掉衣服,嘴里塞著襪子,捆成粽子的達爾文主仆。
“在船上就注意你們兩個了!”
“鬼鬼祟祟的,整天捧著文件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管你們是不是給維多利亞打工的,從現在開始為自己祈禱吧!”
說著,老容克伸手再次搜了一遍身,確保沒有類似之前那塊名貴懷表那樣的貴重物品落下。
他發現其中一個英國佬手里攥著什么,一副視若珍寶的樣子。
他滿心歡喜地掰開了英國佬的手指頭。
然后媽耶嚇了一大跳。
里頭居然是一截人骨頭!
玩你容克爺爺啊!
老容克將骨頭用力一拋,然后將兩個粽子丟出了馬車,滾進了路邊的棉花地中。
馬車上,大明禮部尚書兼鴻臚寺卿趙阿千無奈地搖搖頭。
這些普魯士人真是粗魯啊!
說是野人強盜也不為過。
難怪萬歲爺說,日耳曼蠻夷非至誠可靠之民族,與他們合作,須留三分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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