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第二帝國皇帝,夏爾路易拿破侖·波拿巴,也就是拿破侖三世今年已經57歲了。
得益于比較健康的生活習慣,拿破侖三世目前身體還算硬朗。
今天,他將出席一個面向上流公眾開放的酒會,以討好尖銳的巴黎市民。
和印象中這一時期英法親密無間的傳統印象不同,雖然在法蘭西三世在位期間英法確實合作,在克里米亞、遠東、北美等地與俄國人對抗,也一起攜手痛毆了大清國一頓,但本質上,英法的關系并不和睦。
如今的英國首相巴麥尊勛爵力圖維持歐洲均勢,對法國還是很有提防之心的。
甚至有傳言,1859年美國內戰爆發伊始英國人之所以沒有應法國人之邀出兵北美,就有提防法國調虎離山,趁機入侵英國本土的原因。
總而言之,帝國主義山頭之間的日常就是這樣充滿著爾虞我詐和陰謀算計。
和他們相比,“我大清”在國際事務的處理上實在是算得上傻白甜。
當然,還是俾斯麥看得最清楚,“唯有鐵與血最為可靠”。
英法關系的疏離也體現在英國人對于拿破侖三世這個法國皇帝并不尊敬,甚至可以說沒事就想乳一乳。
因為登基后,拿破侖三世就開始物色妻子,以為他誕下合法子嗣。
但大部分歐洲王室都不愿意和又一次暴發戶的波拿巴家族聯婚。
連續在英國、瑞典、朗根堡等地求愛失敗之后,拿破侖三世唯有降低要求,最后選了有蘇格蘭血統的西班牙女貴族歐仁妮·德·蒙提荷為妻。
蘇格蘭人嘛…
也沒比愛爾蘭人地位高到哪兒去。
正是因為老婆有蘇格蘭血統,拿破侖三世沒少被可惡傲慢的英國人嘲笑。
而今天出席晚宴的拿破侖三世,好心情又被不知哪里冒出來的英國記者破壞了。
“皇帝陛下,有傳言說,貴國雇傭了韃靼人作為雇傭兵,參與在日本的戰爭,這是否意味著,貴國在遠東的軍事行動并不順利?”(建州人并非韃靼人,不過在此時歐洲的各類書籍文獻中,都作如此稱呼,而且剃發的漢人有時候也會中槍,這也是為什么在革命黨中,自稱支那人一度成為風氣的原因之一。)
看著眼前這個欠揍的英國佬的嘴臉,拿破侖三世很想奪過他手里的鋼筆,然后將他身體反轉過來塞進他那個該死的窟窿。
不過拿破侖三世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
他不是他那個在歐陸開無雙,在國內一言九鼎的叔叔。
法蘭西第二帝國號稱自由帝國,允許議會自由舉行辯論,出版會議記錄,放松審查制度。
實際上,自由派成員埃米爾·奧利維耶一直是下一屆首相的有利競爭者。
簡而言之,他這個拿破侖是個水貨拿破侖,許多地方都需要和自由派作出妥協。
既然當不了暴君,拿破侖三世便以“開明的工程師”自居,時刻注意維護自己的人設。
他微笑著舉起紅酒,向英國記者示意:“記者先生,你們英國人總是想要給法國找個大新聞,然后將我這個皇帝批判一番哪!”
“皇帝陛下,您嚴重了,只是作為親密的盟友,我們只是很關注貴國在遠東的局勢而已,您知道的,英國在清國也有很多利益,我想知道,貴國與清國是否達成了什么秘密條約?”
拿破侖三世呷了一口紅酒,露出了看穿一切的微笑,“關于雇傭的清國雇傭軍,我可以告訴你,這些瘦弱的韃靼人和你們從印度雇傭的錫克人一樣,只是正常的雇傭關系,并不涉及更多的利益交換。”
“至于你一開始提到我國是否在遠東受挫,這完全是不切實際的惡意揣測。”
頓了頓,拿破侖三世又特意提高嗓音向出席宴會的貴族們說道:“女士們,先生們,我們英勇的法蘭西軍人不但在日本節節勝利,更在印度支那半島上獲得了成功,安南政府已經同意將三個南部省份割讓給我們。讓我們舉杯歡呼吧!”
法蘭西從越南割走三個省,其實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這次拿破侖三世又拿出來說,主要是為了岔開話題。
因為法國與滿清,確切的說,是滿清的慈禧太后一黨,確實簽訂了新的條約——《北京新約》。
根據《北京新約》,法國將獲得李氏朝鮮慶尚道、全羅道的特殊利益,并在釜山開港,劃出大片土地作為法租界。
同時,滿清政府將派出5萬綠營,由法國人負責運輸,清政府負責經費,去往日本國平叛。
當然,按照條約,法國也需要在獲得以上利益之時,即刻向明國開戰,并且在未來三年內,向滿清提供一系列軍事裝備援助。
當然了,目前《北京新約》只是密約。
法國人根本沒打算去北美西海岸去和什么明國交戰,準備學沙俄一樣白嫖朝鮮南部的利益。
當年沙俄和清政府簽約也是先密約,等生米成了熟飯再公示的。
因為這種騙傻子的條約最怕的就是有好心人去提點那個傻子。
比如眼前的英國人。
見周圍的法國人都趾高氣昂,故作優雅的捂嘴輕笑,紛紛舉杯用粘痰音十足的法語慶祝法蘭西的勇武,這個英國記者無語地搖了搖頭。
這些愚蠢的高盧雞!
拿破侖三世笑瞇瞇地提醒道:“記者先生,你可要詳實的記錄我的話,否則將來報道出現偏差,你可是要負責的!”
英國記者點點頭,將拿破侖三世的話記錄在本子上,然后又問道:“皇帝陛下,還有傳聞這次日本迫害天主教徒罪行的幕后黑手其實是那個被稱為‘撒旦之龍’的朱富貴,對此您怎么看?法國會在遠東與朱富貴的軍隊交手嗎?”
“朱富貴,我的上帝!那個卑鄙懦弱的野蠻人,根本配不上‘撒旦之龍’的稱呼!”
拿破侖三世搖頭,“你是知道,我曾經出兵意大利,推翻了羅馬共和國的邪惡同治,恢復了教皇國的權威。
從巴西利亞到富士山巔,全世界的圣徒都在為我的勝利歡呼,就連巴黎圣母院和梵蒂岡大教堂中都徹夜回響著我的名字。
如果那個令米利堅合眾國蒙羞的東方人出現在日本,法蘭西的勇士們將捉住他,處死他,令他接受上帝的審判!
請記住,不僅僅是你們英國人,我們法國人也是古老東方的噩夢!我們也曾踏碎那座古老的帝都,燒毀他們最優雅的園林。
那些異教徒不配享受的優雅園林!
你可以稱呼我為主的騎士,勇敢的屠龍者!東方的惡龍必然在法蘭西的槍炮和玫瑰面前,低下那罪惡的頭顱!
法蘭西必將把主的恩賜帶往日本、越南、中國、韃靼、朝鮮,贊美上帝!贊美法蘭西!贊美波拿巴!哈利路亞!”
“哈利路亞!”
宴會廳中大部分賓客們,一邊享受著鱘魚未受精卵和鵝脂肪肝,一邊發出了愉快的聲音。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陛下,急電!遠東急電”
一名身穿藍衣紅褲,頭戴假發的電報官員急沖沖地跑進了宴會廳。
“是朱富貴,是那個‘撒旦之龍’,他…大明譴責我們在日進行非法傳教,敗壞人心道德,已經向我們法蘭西宣戰了!”
感謝華爾街,感謝倫敦期貨交易所,感謝紐約和倫敦的資本家!
雖然南北戰爭并沒有像歷史上那樣在今年上半年結束,但聯通北美和歐洲的大西洋海底電纜,依然得以如期鋪設完畢。
因此大明的宣戰電報準確地提前31分鐘,比后世山本五十六的計劃還早1分鐘,傳達到了巴黎電報局,傳達到了拿破侖三世和在場的貴族老爺們的耳中。
“什么?”
拿破侖三世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在柔軟的天鵝絨地毯上滾了兩圈,沒有碎掉。
“什么時候的事?這些該死的東方人想干什么?還有,這種事情你為什么要到宴會上來大呼小叫,你作為法蘭西人的腔調呢!”
拿破侖三世怒視道,“對了,你是外交官嗎?明人的宣戰書呢?”
“陛下,時代變了!”
傳令官哭喪著臉,道,“根本沒有國書…明國皇帝他又通電全球啦!他在電報里說,無紙化辦公低碳環保,造福全球…至于交戰時間,就在31分鐘…”
傳令官低頭看了一眼懷表,改口道:“就在10分鐘之后,明國的太平洋艦隊就像向我們遠東艦隊發動襲擊!”
“偷襲,這是卑劣的偷襲!”
拿破侖三世如同發瘋的獅子,暴怒揮舞著拳頭。
忽然,他腳下一滑,踩到了自己的紅酒杯子,接著便四腳朝天地后仰倒下。
咔嚓!
不知道從宴會廳哪個角落,響起了一聲清脆的聲響,拿破侖三世這滑稽的一幕被黑白照片永遠的定格了下來。
“這明國生產的產品,雖然極其昂貴,但是精巧、優質,真是物超所值!明人的工匠精神值得我們德意志人學習!”
宴會廳中一個年輕的容克貴族,將一臺仿珠江黑白相機連同拍攝的底片一起藏進口袋,然后悄悄離開了眾人,朝著普魯士總領館而去。
如果拿破侖三世的能和17世紀沉迷于“Chinoiserie”的凡爾賽貴族們一樣有見識,那他應該知道一個叫做“葉公好龍”的成語。
而如今,或許應該稱為“拿公屠龍”。
現在,東方的惡龍真的來了,就不知道拿公之劍利否?
“鐵與血”將給出最后的答案。
法國的好鄰居,也將在它的東邊默默注視著他們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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