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是坪州投遞行的掌事人,他安頓了三個小的在房間中間站定,自己徑直走過去,在周山旁邊坐下。
“我叫顧天成。誠運除了我,還有一個東家,姓袁。你們在誠運做的長了,會有機會見到的。”
顧天成很尋常的做著自我介紹,沒有很刻意的親近態度,也不虎著臉擺什么威儀。
雖然顧天成坐在最上首,但他的自我介紹,再次讓省心和石頭感到驚訝,就像他們驚訝秀春和小翠同樣在坐一樣。
他們沒想到,河道上已經小有名氣的誠運大當家,居然會如此年輕。
看著也就是剛剛成年的樣子。
若不是那種安然和隨意表現出他的老道,很容易讓人把他看成一個少年。
只聽顧天成繼續說道:“多的話就不說了,之所以選你們三人來誠運投遞,是袁姑娘初步認定你們可用。只要人品好,無論聰明與否、能力如何,誠運總會有適合你們的事務,能給你們一個安身之所。若是愿意,也可以把誠運當做你們的家。”
顧天成的開場,讓三個孩子心下大定。
尤其石頭和省心,昨日大半天和整個晚上,忽上忽下提著的心,這時才踏實了。
只要有了能用的初步認定,只要他們肯努力做事,誠運就會收留他們。
所以,他們的日子有著落了嗎?他們以后也能像尋常孩子一樣過活了嗎?
重要的是,誠運的大當家說了,可以把誠運當做他們的家。
接下來,周山和徐志也說了幾句。
周山著重詢問他們如何挨過一年四季的艱難,言語間很是認真細致。
尤其省心這里,更是多費了些口舌。
這次,畫大餅的任務就交給了徐志。
徐志很嚴肅的解說了誠運投遞的獎懲制度。尤其惡意犯錯之后,不但會扣相應的工錢,還會被誠運永遠剔除,永不錄用。
造成嚴重后果的,還會報官吃官司。
徐志著重強調的,是誠運對雇傭人員人品的看重。
之后,話鋒一轉,便開始講述大家同心協力,將會創建怎樣的美好未來…
徐志能被選做州府之地的主事人,當然得有兩把刷子才行。
這個大餅畫的…嗯,對未來的規劃和向往,完全的聲情并茂,很容易就讓三個孩子有了代入感。
都是很迫切的希望,這個美好的將來,能有他們的一個位置。
不用多重要,只要能長久做工賺錢,不被人欺負就好。
這些必要的交代之后,就是袁冬初的具體安排了。
三個小子瞪大了眼睛,聽袁冬初給他們介紹了秀春和小翠。
寶根三人,以及接下來還會陸續加入的人,都會接受培訓。
內容便是他們向往的認字,以及投遞員需要熟悉并熟記的投遞流程。
三人的驚訝在于,負責這項事務的,就是那兩個看起來很尋常的姑娘。
末尾那個叫柳翠的,看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兩歲。
看衣著穿戴,頂多就是小戶人家出身的女娃。
小門小戶之家,就算能吃飽肚子,也絕不會有閑錢送她們去讀書。
可這兩個姑娘,卻是要充當夫子,教他們認字、做事了?
三人同時也有疑惑:還是說,只要進了誠運,就是很尋常的人,也能草雞變鳳凰?
輪到秀春說兩句的時候,她果然沒有讓三個小子失望。
經常做培訓的她,開場便讓三人的疑惑有了答案:“沒有誠運之前,我和柳翠只是小鎮子的普通女娃。能做的事情,只有輕省些的家務,再多的便是撿柴、挖野菜…”
秀春以自己為例,講述了努力上進、人品端方,給她帶來的變化。
還有…
誠運的投遞員,只要能熟悉并掌握大眾姓氏和人名、還有所負責區域的街巷名稱,就能勝任投遞職責,就能賺一份工錢。
但有心上進的話,用同樣的學習方法,誠運會給他們機會,讓他們學得更多文字。
假以時日,便能通讀簡單書籍了,尋常的書信閱讀自然也不在話下。
若還能努力,練習寫字也可以的。
能讀能寫之后,可以勝任的事務當然更多,機會也更多。
最后,袁冬初說道:“誠運不同于別家,不論是誰,只要肯努力,誠運就有他們相應的位置。”
見面這個過程用時并不長,不到兩刻鐘,該說的便都說清楚了。
誠運的安排:新來的員工,早上認字,熟悉投遞的各項業務和規章制度,接受一系列培訓。
午后,徐志會安排他們做些基礎事項。
晚飯后,也要用一定的時間,溫習日間學過的東西。
因現在招募的人還未到齊,培訓工作無法展開。這三個小家伙便先交給徐志,讓徐志帶他們熟悉環境,幫忙修整屋里屋外那許多的殘破之處。
省心卻是留意到“人還沒到齊”的說法,心中多打了個轉:難道坪州投遞行的投遞小子,全部都要新招嗎?
那么,原來的人呢?
能勝任投遞事務的,都是教導篩選出來的吧?
這才幾個月,就舍棄不用了?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會不會也做幾個月便被辭退,而是想到了別處。
心里有了別樣的思量,眼中便無意識的閃過一抹擔憂。
雖然擔憂,他卻并未改主意。以他小叫花的身份,怎么可能一點風險也沒有,便能過上吃飽穿暖、平穩安定的日子?
他們將將要出門時,后方周山忽然叫道:”省心,你留一下。”
這話說的突兀,正打算出門的徐志和三個小的,還有已經起身、打算離開的秀春和小翠,包括袁冬初和顧天成,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周山。
周山也沒想到,他一下子就成了焦點,忙不迭的擺手:“沒事沒事,該干嘛都干嘛哈。我…那個,就是有幾句話想問問省心。”
該干嘛都干嘛?
顧天成和袁冬初也遲疑起來,眼看著也要起身,周山連忙說道:“你們倆跟著起什么哄?”
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讓這兩位回避啊。
“哦。”
除了省心有些無措的站定,其余人還是按照之前的打算,做自己的事去了。
周山沖省心招手:“來來,過來坐。”
他指了指剛才徐志坐過的那把椅子。
省心連忙說道:“不用,周爺有什么話盡管問,我站著就行。”
周山執意道:“都是爺們兒,不要扭捏。也許咱們的話一兩句說不完,說半截再讓你坐下,那會打斷思路。”
周山很介意打斷思路和打破說話氛圍的。
省心雖然有顧慮,但面對三個人的灼灼目光,還是依言坐了過去。
“周爺,您有什么吩咐?”
周山看出這小子心里轉著事情,他又不想給他時間、讓他多做思量。
于是,只能在沒和顧天成、袁冬初商量的情況下,先把人留下問話了。
“你看起來好像想到了什么。或者說,你知道一些和誠運有關的事情,要不要和我們說說?”
周山一開口,就讓省心的臉色大變。
顧天成和袁冬初看到這種情形,也是面面相覷:這個省心,明顯就是有事啊。
“我…”省心稚嫩的臉上,眉毛都要擰成疙瘩了。
他說什么也沒想到,這個叫周山的人,一開口便問到了關鍵,問到了他根本就沒打算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