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成的話一出口,卓遠圖首先就坐不住了,忙道:“天成,你這個…”
銀子他也有啊,這小子和他商議的時候咬那么緊,怎么輪到廖清溪,立即就松口了呢?不是這小子被相爺的名頭嚇暈頭了吧?
“大官人你別打岔啊,”廖清溪打斷了他,“一千兩銀子,在信局中能占幾成股?”
哼!用銀子砸死你個臭小子!
一千兩銀子,對于廖家來說不算什么。但廖清溪相信,對顧天成來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昨日派出去打聽顧天成消息的人,傳回來的話:顧天成做的是河運,僅有兩條船。這次來的,只是其中一條。河運行的名字倒是挺響亮,叫什么誠運南北的,卻實在是沒貨。
相較于顧天成寒酸的河運行,他這一千兩銀子,別說信局,怕是能把他的河運行也買下來。
一個扛活兒起家的小子,聽到一千兩銀子,不知會不會直接把信局和那兩條船都放棄了?
他說話間,還特意斜了卓遠圖一眼。堂堂鴻江船廠,和幾個小人物合伙做生意,也畏畏縮縮的,連松松指頭縫的銀子也不肯拿出。
瞧瞧,這下吃虧了吧?
等他掌握了信局,再派出得力管事經營,河道上豈不是又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那將是他廖家的產業呢。
鴻江船廠錯失良機,而顧天成一介平民小輩,能搭上他廖家這艘船已經是大幸事,走了運的。
他不但能安安穩穩從信局分紅,還有助于誠運南北在河道上順利經營。
有廖家這個合伙人的背景,尋常人絕不會惹他的貨船。
有了決定性的投入,顧天成和那位袁姓女子的經營策略和手段,還不是手到拈來?
他這邊美滋滋的,還在規劃著,卻不防顧天成說道:“我們本錢小,不能接受這么大宗的銀錢。”
廖清溪愕然,之后才循循善誘的教導:“顧小友你這就不對了。你們本錢小怕什么?用別人的銀子給自己賺錢,多好的事兒?只要信局能快速做大,經營快速展開,銀子就能滾滾而來。若只是你小本經營,怕是一輩子也做不出多大的局面呢。”
卓遠圖低頭喝茶,頭都不帶抬的,生怕泄露了情緒。人家倆小家伙有個好腦子,即使沒有大筆投入,一樣能很快拓展信局,只是速度略緩而已。
廖清溪這次是栽了,什么也不了解的情況下,就找顧天成談生意,不栽那才怪了。
“不了,”顧天成做著他今天做的最多的動作,斷然搖頭道,“我們貧寒之家,好不容易想到個長久生計的途徑,不想把這份生計拱手讓人。”
“這怎么能叫拱手讓人呢…”
廖清溪大費口舌,而顧天成話不多,但搖頭的動作堪稱無敵,每每一個動作,就讓廖清溪大段的勸誘碰壁,把卓遠圖看得樂不可支。
他是看出來了,廖清溪固然是有所圖謀,但顧天成這小子,也憋著事兒呢。
最后頂不住的,卻是之前信心滿滿的廖清溪。
開玩笑,他好歹也是人到中年,已經喝下去三盞茶。再喝下去,那得跑多少次茅廁?
他都這樣了,可顧天成這小子依然一副憨乎乎的樣子,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
總之,就是無論如何也不答應出示手中的經營策略。雖然沒拒絕廖家參股,可廖清溪提的建議,卻是一樣沒答應。
他現在是徹底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真的憨。
“那你說怎么辦?”廖清溪問道。
顧天成也是裝累了,見廖清溪不再繞圈子,便也直說道:“卓大官人和我們,各占信局三成和七成股。若卓大官人愿意出讓一部分,我們沒意見,每股金額也是由著您二位商議。”
“怎么可能?”卓遠圖立即表示反對,只有三成股,怎么可能再出讓?
顧天成攤了攤手。
廖清溪不屑的瞥卓遠圖一眼,才三成,他還不稀罕呢!
轉頭便對顧天成說道:“你這七成股也太多了寫,既然大官人不肯讓,那就咱兩方打個商量。”
“行,我讓您一成。”顧天成豪氣云天。
“…”廖清溪和卓遠圖被他豪氣云天說出的一成股,嗆的都要咳嗽了。
廖清溪瞪著他不語,暗地里琢磨,是否他性格太好,讓這小子有了錯誤的判斷,以至于他會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顧天成這次是真的誠懇:“廖大老爺,真的只能讓出一成,信局六成股是誠運南北的底線。再多的話,刀架在脖子上,小子不敢、也不能答應。”
廖清溪這個懊悔啊,早知道,就不來卓遠圖這里了。
當著卓遠圖的面,他堂堂廖家大族掌事人,還真不好做強買強賣的事。
如今騎虎難下,這小子這么難搞,難道這事還談不下來了?
談不下來的話,他以后在卓遠圖面前豈不是落了笑柄?
卓遠圖也忽然醒悟,掌握六成股,才是誠運南北的底線。
當時何東平和袁冬初談合作時,若他們再爭取一下,說不定還能談多一成股。
只是,他聽何東平說,袁冬初咬的挺緊,而他之所以參與信局,也是看好兩個年輕人的前途,并不打算把持投遞這個行當,所以就放手了。
這時看廖清溪的作為,卻是真有把持誠運投遞的想法。
但顧天成能放手嗎?沒有袁冬初的經營策略,即使廖家拿到誠運投遞,也不會有很好的前景。
顧天成看出廖清溪神色間似有不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他也不愿把這位大佬惹惱了,便繼續解釋:“大老爺有所不知,小子之所以做信局,主要是為了輔助河運。您二位對信局感興趣,參股可以,但為了我們日后的河運前景,信局卻是一定要誠運南北掌握的。”
廖清溪沉默不語。
顧天成瞄他一眼,只能出重拳了,原本想裝個憨貨,不牽扯其他的,但這位廖大老爺實在不夠通透。
他半傾著身體,壓低聲音對廖清溪說道:“您家老太爺在朝堂上居高位,做做別的生意也就罷了。信局這等通信、帶物、往來頻繁的行當,我們這些下層小民做著才保險,您府上這樣的大族,卻不好有太多牽扯…您覺著,小子說的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