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成看向袁冬初的眼神,真可以說滿含了殷殷的期盼。
袁冬初也沒掉鏈子,很正式的給顧母行禮,“冬初見過顧伯母,伯母安好。”低眉斂目,安靜賢淑的樣子。
這做派,袁長河看的差點兒就要揉眼睛了,這還是他家閨女嗎?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沒見過這樣的啊?
顧天成也是好生驚了一下子,冬初…這也太給面子了吧?
秦向儒一旁看著,滿臉欣慰。他就說嘛,袁姑娘絕對是個出類拔萃的女子,各方面都很出挑的。
至于其他人,都不是近距離接觸袁冬初的,對這些細節事情并不很在意,關注的焦點卻是顧母很稀奇的、居然來碼頭了。
顧天成的兄弟們都知道,顧母基本上不來碼頭的。
大家猜測,是顧母不喜歡碼頭上的氣氛,也不喜歡顧天成混跡碼頭,用眼不見為凈的方式,不給自己和兒子制造多余的困擾。
很少在碼頭露面的顧母這一出現,被顧天成兄弟們追捧,差點兒就成了碼頭的一道盛景。
但袁冬初卻另有想法,顧母不來碼頭的原因,沒準兒就是不愿看到被這許多人追捧的場面。這是她兒子用命拼出來的,享用起來會心酸吧?
袁冬初這邊很鄭重的行禮,顧母也是分外領情的。
“叫冬初的啊,多好聽的名字。嬸子是直性子,就不和你見外,以后喊你冬初可好?”顧母扶住袁冬初時,順道拉了她的手說道。
袁冬初忙點頭:“嬸子千萬別和冬初見外。冬初前些日子和兩個姐妹賣野菜,多虧了顧大哥照應,才能順利做下來。若不是礙于身份,之前就該上門看望您、向顧大哥道謝的。”
一提到顧天成,顧母就是一臉嫌棄,說道:“別提這個臭小子,不過說兩句話的事兒,冬初不要在意。嬸子以后叫你名字,你也不要見外,把我當自家嬸子便可。”
其實不用顧天成介紹,顧母也是記得袁冬初的。
距離在延浦鎮袁冬初和顧天成第一次見面,時間才過了大半年,顧母對袁東初還有印象。
那時,她就感覺這是個爽利姑娘。只不過,回想當時,這姑娘對自家兒子好像頗有微詞,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原本兩個鎮子的人,只是半年多的時間,兩人不但能重新碰面,姑娘的父親還和自家兒子合作,一起在運河上討生活。
之前顧母是親眼看到的,那次,自己兒子眼巴巴看著人家姑娘。
還有這段時間,兒子那高漲的干勁和心花怒放的情緒,顧母估摸著,他之所以有這種勁頭,不僅僅是河運行有了著落,怕是和這姑娘也有莫大的關系。
雖然之前有顧天成言之鑿鑿的說他老媽多么開通,一定會喜歡她,但這么明顯的親近,卻很出乎袁冬初的預料。
她略有些驚訝的瞟了顧天成一眼。這家伙是說過的,在得到她同意正式向袁家提親前,不會再對任何人說他的這份心思,包括他娘,他也沒說起過。
可看顧母著言語和態度,分明是知道的,或者有猜測?
更意外的是,無論言語還是目光,顧母都沒有當家婆母那種挑剔,更沒有當寶媽的跡象。
不過再想想顧天成那皮糙肉厚、混不吝的性子,估計他老媽也沒心思把他當寶貝兒子養,沒準還琢磨著,早早的給他討個媳婦,讓媳婦去管教。
顧天成對自己老媽的給力也頗覺得意。
瞧瞧他老媽,果真就是見識不凡、爽快大氣,沒有尋常婦人的淺薄和苛刻,很給他撐場面呢。
袁長河和秦向儒,一個打算考察顧天成作為女婿的資格,一個知道顧天成的心思,兩人本來對顧母和袁冬初相遇捏了把汗,卻沒想到人家相處這么好。
瞧瞧,這都聊到衣著上了。
顧母是真的很不見外,依然拉著袁冬初,說道:“你也是大姑娘了,如今算是在外面做事,雖然咱不好穿的艷麗鮮亮,但也得稍稍講究一些。嬸子的針線活兒還過得去,趕明兒給你做兩件衣裳,好歹不能總穿補丁衣裳。”
“這個…”袁冬初有點兒不好意思,“等家境好些了,我自己來就好,我的針線活兒…嗯,那個…也湊合。”
她想起顧母曾經的遭遇,就是因為針線活兒好,在鄉紳宅子里做事被誣陷的。
所以,原本想說自己的針線活兒也過得去,及時改成了湊合,而且說的很沒底氣。
顧母當下就笑了,這也是個實誠孩子呢,“嬸子聽天成說了,你娘去的早,一定沒人悉心教導你針線活兒。沒事的,嬸子先幫你做兩件衣裳,有時間也教教你做事。”
她們這邊說話倒是都開心,船上,船老大在甲板上來回踱著步子,頻頻往這邊望過來。心里著急,卻沒出聲催促。
從通州一路行來,路程不算很遠,但就是這短短幾天,船老大已經感覺到這姓顧的后生不一般。
他一個行船多年的老把式,有一次被停靠的碼頭刁難,居然是這后生出面擺平的,著實驚了他一跳。
這樣一個人,以后又是同樣要在河上行走的,有一個好的關系,絕對是有益無害。
所以,被兩條臨時貨船依仗的船隊掌事人,這時卻選擇了等待,等待本該姿態很低的小子快點兒結束嘮嗑,快點兒上船啟程。
好在顧天成是個靠譜的,看看時辰,先招呼身邊的兄弟:“咱們該啟程了,都上船。”轉頭又招呼身邊一人,“大年,一會兒你把我娘送回去。”
之后才對顧母說道:“娘,我們要上船了,船隊還等著呢。”
顧母這才停了對袁冬初的殷殷叮囑,看向顧天成時,眼中有一瞬間的不舍閃過,粗聲粗氣的說道:“行了,你只管忙自己的,不用記掛我。記著收斂著性子,遇事多聽你袁大伯的話,多和秦公子和冬初商量,知道不?”
“知道知道,”顧天成連連點頭,“那我們就走了,娘您多保重,我過幾日就回來。”
又對擁上來送行的一眾兄弟揮手,“都回了,回了,過幾日咱就又一起扛包了,不用這么娘們唧唧的。”
袁冬初跟著袁長河、顧天成轉身時回頭,看見顧母看著顧天成背影的目光里,除了剛才閃過的不舍,更有重重的欣慰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