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憧憬中,小翠娘從隨身帶著的籃子里拿出一個荷葉包,直往袁冬初手里塞。
“冬初,這些日子辛苦了吧?這是嬸子一早烙的餅,還軟和著呢。你拿著,一會兒找個歇息的地方,先墊墊。”
烙餅呢,尋常百姓家,一年也吃不了兩次烙餅,袁冬初哪能坦然接受,連忙推辭。
但盛情難卻,再有小翠一旁幫腔,只得道謝接過。
看荷葉包的大小,餅的分量應該很有限,一個?還是兩個?
烙餅想好吃些,便得用小麥粉來做,不年不節的,小翠娘真是有心了。
不過,這也虧得她和小翠、秀春三人賣了幾個月野菜。否則,窮苦人家就算舍得,怕是家里也沒存有面粉。
秀春娘一看這狀況,立即就急眼了。
她怎么就沒想到給冬初帶點兒吃食呢?這個節骨眼兒上,可不能讓冬初對她家有意見。
“冬初,走,家去。你和你爹兩人都忙著,辛苦一路,回家還得自己做飯。走,上嬸子家,嬸子給你做煎蛋青菜面。”秀春娘不由分說,就要拉著袁冬初走。
袁冬初冷不防被拉著手,連忙抻著勁兒站定,“嬸子可別忙活,沒時間的。”
“有,有時間,嬸子做飯麻利著呢。”秀春娘繼續。
袁冬初哭笑不得,一疊聲的解釋:“船隊補充些物品,一會兒就要開船。我還得和船一起走呢,可沒時間回咱們鎮子吃東西。”
“還要走?”秀春娘停住,“怎么還要走?船上的貨還要走一段路是吧?有你爹和顧家小哥那些人呢,你一個姑娘家,咱不去了啊。你爹回來之前,嬸子讓秀春和她嫂子去你家陪你。”
小翠娘也說道:“秀春娘說的是,行船的都是糙漢子,你年紀小,又是姑娘家,能不去還是別去了。”
秀春娘對小翠娘幫忙說和大感滿意,連連點頭。
面對或擔憂或期待的眼神,袁冬初只得解釋:“這個真不行,船上不但有需要運走的貨物,還有一些信件和包裹需要沿途投遞。這個事情是我在做,就算有顧大哥和我爹幫忙,但他們也有事要忙,我不能甩手不管啊。”
“投遞?”
“信件和包裹?”
“啥東西,聽起來很多呢?”
“幫人送東西?若順路的,捎一件半件也就算了。幫人帶好多東西,冬初你怎么能攬這種事情?”
七嘴八舌,大家街里街坊的,都很好心的發表自己的觀點。
袁冬初被說的無語。
這些人,都怎么想的?她有那么閑嗎?
再說,即使她真神經到那么閑,提前也得認識那許多人,人家也得信她,敢把那許多東西交給她帶啊。
秀春看出點兒名堂,問道:“冬初,你剛才說,你在做這個事兒。投遞就是幫人送東西吧?這個要賺錢的,而且是長久營生是吧?”
“對啊。”袁冬初欣慰,誰說秀春大咧咧?人家這是粗中有細。
“咱這字號叫誠運投遞,已經在通州衙門入檔的信局,是合伙的生意,合作另一方是鴻江船廠…”袁冬初做進一步的解釋。
她詳細解釋的目的,一個是把事情說清楚比較好,免得一個姑娘家的,和一幫糙漢子混一處不好聽。
再一個,秀春小翠和她一起賣野菜,幾個月下來,倆小姑娘人品是真不錯,也很靠得住。
如果她二人有心出來做事,投遞這個行當中,分揀、派發這些,她們完全可以勝任。若是能不受古代對婦女的約束,日后做主管都可以。
秀春二人沒白和袁冬初一起做事,在袁冬初的敘述中,準確的把握到了關鍵。
秀春嘴快,袁冬初話音還沒落定,她便追著問道:“信局?就是幫人送信和包裹吧?我和小翠也行的,我們還跟著冬初你做好不?”
“我們一定好好做。”小翠緊跟。
秀春爹娘也是眼睛賊亮。這投遞的什么字號,居然是在通州府衙門記錄在案的,那就是通州府的生意了,大地方的買賣啊。
還有合作的,是鴻江船廠。通州造大船的字號,有大富豪、大買賣幫襯,這信局一定做得下去、一定很牢靠啊。
秀春爹不住的給孩子娘使眼色,秀春娘忙道:“這個活兒,秀春二哥也可以做的,還有我家小小子那么機靈,送個信和包裹什么的沒問題。冬初,咱都是實誠人,又知根知底,一準兒好好做,不給冬初你丟臉。”
小翠娘眼里滿是期待,她家小子年紀和秀春兄弟一樣年紀,小是小了些,但包裹和信件都是輕省物件,也能行吧?
袁冬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用自己信得過的人,把自家一畝三分地的投遞網點搞定。試行之后,再把既定經驗往外推行。
“你們若是能做得來,當然用自己人更好一些,”袁冬初微笑,在眾人一致做得來的表態聲中,從袖中抽出幾頁紙展開。
“信局收到的包裹和信件,是要寫明投遞地點和收件人名字的。想攬這個活兒,起碼要認住你們投遞范圍內街巷道路和人名這些字。”袁冬初笑瞇瞇的看著滿懷期待的眾人。
結果是,秀春和小翠家屬們眼里閃著的光瞬間熄滅:原來還得認識字啊…
好在有秀春和小翠,兩人有和袁冬初一起賣野菜的經歷,看著袁冬初笑瞇瞇的神情,本能的就覺得,露出這樣笑容的袁冬初,不可能是為了打擊她們。
“冬初姐,街巷道路那些字、還有人名,好認不?你覺著我們能記住不?”小翠問道。
“挺容易的,”袁冬初笑著點頭,這倆小姑娘,果然沒讓她失望,“只要你們每天都能按照記憶順序,對著相應的字讀幾遍、十幾遍,用不了多久,就能全部認下來了。”
“那成,我們做了,一定能做好。”秀春利落的接過袁冬初手中幾頁紙,很堅定的表達著對袁冬初的信任。
小翠都沒征求她爹娘的意見,眼睛看著秀春手中紙張,連連點頭,表達她的態度。
那紙上,不但有字,每行字打頭都有一個簡單的圖樣。
“…這個…這是認字啊,沒那么簡單吧?”秀春爹連避嫌都顧不上,很懷疑的說道。
識文斷字,那是需要高昂的束修,去學堂,由先生好生教導才能學會的。若是這么簡單,讀書人會那么受人敬仰嗎?
“先讓秀春和小翠試試,我相信她們行。”袁冬初笑容不減,很溫和、很自信,“走,去那個棚子下面,我給你們說說這都是哪些街道,前面有圖案提示,很容易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