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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尊瓷像,質地溫潤細膩,還散發著淡淡幽香。
這瓷像,是一個端莊祥和的婦人,眉目半垂著,帶著無盡包容和慈悲。
這婦人的面容眉眼,又是那么熟悉。盡管鄭衡已不是原來的鄭衡,卻依然深刻銘記。
這是寧氏,鄭衡的生身之母。
一瞬間,她心中滿是悲苦,眼中竟不由自主地濕潤了。這不是她的情緒,而是原來鄭衡的殘念。
十三歲的鄭衡雖然已經死去,但她對寧氏的懷念和孺慕,在見到此瓷像時,眷戀不去。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母兮鞠我,長我育我…
寧氏已不在了,鄭衡也死了。此刻圍繞在瓷像周圍的悲苦,是這濃厚到散不去的母女之情。
無母何恃?寧氏過世后,鄭衡被迫入佛堂三年,最后還悄無聲息地沒了性命。
想起都心酸。
然而,她心中越來越憤怒,最終,這憤怒驅散了那絲眷念。此時的她,眼眶濕潤著,神情卻一片冰冷。
寧氏瓷像仍慈悲笑著,看在鄭衡的眼中,卻彷如夜叉惡鬼一樣。——她只想上前將它砸碎!
卻硬生生忍住了。
她看著送禮來的仆從,問道:“這些禮物,都是賀氏準備的嗎?”
“賀氏”這個稱呼太無禮,頓時令仆從愕然。大姑娘怎么敢這么喚?那可是世子夫人…
可是鄭衡的眼神太冷,仆從并不敢多說什么,只老實回道:“這個瓷像,是世子準備的。世子憐惜大姑娘,特意命人造了這瓷像,讓姑娘寄托哀思。”
這瓷像,竟然是鄭旻準備的?鄭衡一點兒也不相信。
她相信,鄭旻或許是令人造了這像。但具體情況,他根本就不知道。
自然,就不清楚這瓷像中的門道。況且,鄭旻有什么理由對親生女兒下毒手?
鄭旻那等性子。還做不出這樣的事情。鄭旻,不過是被人當槍使了。
從中做手腳的人,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吩咐那仆從退下去之后,鄭衡才冷聲道:“你們仔細檢查這些禮物。將滋補藥材及帶有香氣的物件,全部都找出來。”
她說罷。再次看了看那瓷像。瓷像端莊慈悲,幽幽香氣令人寧心靜神,但鄭衡知道,這瓷像、這香氣的功用卻不僅僅在此。
既然這清幽的香氣出現了,那么就必定有另外一樣東西。
她倒要看看,賀氏將這東西藏在那里!
聽了鄭衡的吩咐,盈真等丫鬟便立刻動了起來。不多時,一堆物品便出現在鄭衡面前了。
她逐件逐件地察看著,直到全部都細看了一遍,仍是沒有發現端倪。這倒出乎她意料。
“京兆送來的禮品,全部都在這里了?老夫人那邊可單獨送去什么東西?”鄭衡這樣問道,略皺了皺眉。
奇怪了,遍尋不著。
她的判斷不會錯的,到底是哪里遺漏了?
另外的東西都沒問題,長見院也沒有發現不妥。那么還有哪里?
隨即,鄭衡眼中一亮,然后吩咐道:“盈真,放好這瓷像,我要沐浴更衣。再去閑章院。”
閑章院內,此刻一片冷寂。
章氏面無血色,死死看著案機上那一團團棉絮,啞著聲音說道:“衡姐兒。就是這個東西?”
鄭衡點點頭,聲音有一種奇異的平靜:“是的,就是這樣的東西。這些棉絮滲滿了暮籽油。這種油聞起來和綠檀差不多,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所謂暮籽,就是暮顏樹所結的籽。這種暮顏樹,大宣并沒有。而是生長在遙遠的南景。
如今,她竟然在閑章院的綠檀博古架中,發現了這些暮籽油。
這可真叫人訝異!
原本,這種暮籽油也沒有什么特別,然而,當它和另外一種香氣結合后,就會產生驚人的效果。
這種效果,就是使人迅速衰老,實在是改貌易臉、陰毒害人的最佳辦法。
這另外一種香,便是朝香。朝香暮籽,便是朝暮變幻,聽起來相當美好,實則恐怖至極。
這朝香,便是寧氏瓷像的淡淡幽香,類似蓮香,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膩。
這種香氣,若是聞過一次,便終生不會忘記。
昔日開熙帝最寵的伍貴妃,就給鄭衡送過這樣的香氣!
不曾想,在河東永寧侯府,她再一次聞到了這種香氣,再一次見識這種鬼蜮伎倆。
這尊瓷像是鄭旻準備的,而且造的是寧氏的像,以原來鄭衡對寧氏的孺慕,必是放在長見院焚香禱告。
再者,鄭衡與章氏極為親厚,待在閑章院中的時間一定不會少。
如此一來,暮籽朝香的毒氣就會漸漸滲入鄭衡體內。不用很久,鄭衡就會迅速衰老,甚至會無聲無息地死去,沒有任何人知道原因。
賀氏,好毒的心,好巧的手段!
利用已死了的寧氏,利用鄭衡對寧氏的思念,賀氏遠在京兆,輕輕松松就布了一個殺局。
這一番心思,比起宮中那些妃嬪來也不遑多讓!
或者說,賀氏這般手段,就是從宮中學來的?
畢竟,賀氏嫡親的妹妹,乃是宮中的賀德妃。——這還是裴家告訴她的。
賀德妃…當年一個小小的賀嬪,三年內竟飛躍成為四妃之一,這種上位速度,就連鄭衡也不得不點贊。
想必,賀德妃教導了賀氏什么。賀氏為了對付自己的繼女,竟然用了這樣的辦法。
可能,不僅僅是為了對付繼女而已。這暮籽油特意放在閑章院,除了為掩人耳目,更為了將章氏圈進去。
一次殺兩人,不留一滴血。賀氏,真是好本事!
只可惜,她如今在永寧侯府,只能說賀氏不夠走運了。
章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的顫抖:“賀氏在京兆,這些暮籽油卻在博古架夾層中,是誰幫她?”
是了,賀氏遠在京兆,若是沒有人幫她,這個毒計斷不能起效。
這些綠檀博古架,原本就一直放在閑章院中,是誰將暮籽油放進去的呢?
是負責裝修閑章院的謝氏嗎?還是別的誰?
不管是誰,總歸是想對付章氏和鄭衡的,是想讓她們去死。
鄭衡雙手攏在身后,唇角微不可見地勾了勾。
很好,想哀家死的人,最后一定會被哀家先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