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更!四更兼發糖,總算木有打臉…)
聽了裴定的話語,鄭衡下意識回道:“學兄,我…”
她本想說我還有事、就在此處和學兄道別就好了,在觸及裴定的目光后,便說不出來了。
裴定眼中有很明顯的期待,夾雜著一絲焦躁緊張。
莫不是觀止樓中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原本想趁來光和大街的機會,去萃華閣見一見終風的,此事并不著急,還是緊著觀止樓的事吧。
于是,她改了口:“那好,我隨學兄去觀止樓。”
不知為何,裴定突然感到有些發窘,仿佛手腳安放錯了的,動作略有些僵硬。
看起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斷沒有往日那般淡定沉穩。
鄭衡奇怪地看著他,不由得問道:“學兄,可是發生了什么緊急的事情?”
她這么一問,裴定感到更不自在了。他想到了自己吩咐既醉去辦的事情,無端就覺得臉上郝然,蒼白的臉色竟染上了些紅暈。
其實,觀止樓并無什么緊要的神情…
他淡淡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既醉,開始覺得這個體貼忠心的屬下辦事欠妥了。
明明直接將這些東西交給鄭姑娘就好,為何還要兜轉到觀止樓呢?
說什么在大街上送這些東西不好、要照顧鄭姑娘的面子…其實以鄭姑娘的性子,是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葉的。
可是剛才他也覺得既醉的話很有道理,便邀約鄭姑娘去觀止樓了,話已說出口了。
此刻看著鄭衡疑惑的目光,裴定竟覺得甚是不好意思。似乎,過于慎重了…
他掩飾地咳了咳,壓下了種種怪異的心緒,領著鄭衡大步往前走去。
鄭衡看著裴定腳步匆匆,更確定觀止樓中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裴定不會急得臉都紅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呢?是北州情勢有了突變?還是南景有了新進展?
她心底作著種種猜測,卻萬萬沒有想到,裴定帶她來觀止樓竟是為了這事!
她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一箱箱東西,只感到有些懵,竟覺得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問著裴定:“學兄,這些東西是…”
這些東西,該不會是裴定打算送給自己的吧?
她眼神掃過這大大小小的各式箱子,它們無一不華美精致,甚至有好幾個是紫檀所造,光是箱子都價值不凡,更別說裝在這些箱子里的東西。
鄭衡在這些箱子中間,看到了無比熟悉的標志——
這是萃華閣,京兆最大、名聲最響亮的脂粉鋪子。
除了萃華閣之外,鄭衡還發現了幾個她認得的標志,有出自珍寶齋,有出自玲瓏坊,有出自天衣閣…
裴定這是將京兆難得珍貴的物品都搬來了嗎?
她曾聽云端說過,這些都是京兆姑娘家稱贊的好東西,也以能得到為榮。
所以…裴定這是?
她的眼神太詫異,讓裴定再一次感到郝然。
他微微別開了她的目光,努力作出往日的沉穩來:“我知鄭姑娘不在意這些身外物,但這是我…是裴家的心意,還請鄭姑娘不要推卻。”
他這么說著,心底那股焦躁便散去了些,態度便鎮定從容了許多。
如果不是他臉上還有著不及散去的紅暈…那么旁人的確覺得會是這樣的。
幸好觀止樓里并沒有什么人,細心體貼的既醉,當然不會指出五少的羞澀。
而鄭衡,則是愣住了。
她的前一世,少時便遭逢巨變、顛沛流離,后來入了宮,成為大宣權勢最重的女人,壓根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形。
她一時不知該有什么反應。
她怎么想得到,裴定急著帶她來觀止樓,只是為了送她這一箱箱東西?
這一箱箱東西,從脂粉到首飾到衣裳,應該都是京兆現今最好的東西。這些東西,鄭太后不覺得有什么,但對鄭衡來說,實在是太貴重了。
裴家,或者說裴定這一番心意,實在是太重了!
重到讓她呼吸都窒了一息,腦中竟出現了剎那空茫。
她曾執掌朝政,擁有過天下至重的權勢,自也擁有過世間最貴重的東西。
她有老師悉心教導,有云端寧昭等人誓死追隨,自也得到過世人最難得的情意。
她遭遇過最壞的,也經歷過最好的,一顆心曾被寒冰包圍,卻也被暖陽照耀。是以她身死之時,并未感到多少遺憾。
但這是前一世的鄭太后,如今她成為了鄭衡。
當她成為河東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姑娘后,仍然有人為她捧上了世間最貴重的東西。
仍然有人…給予她世人最渴求的情意。
裴家這一份禮,當真是太重了,太重了。
適才,她并非沒有看到盧氏眼中的關切,也并非沒有發現裴定眼中的疼惜。她想,人們總會習慣同情愛護弱者,這并沒有什么。
昔日,她在慈寧宮看見那些嬌弱的花花草草,也會憐惜一番。
但當這關切和疼惜化作實形,通過眼前這一箱箱物品呈現出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錯了。
她錯了,著實錯了。
她看輕了裴家這份情意,也看輕了她自己。
裴家或者說裴定,能夠在這么短的世間內,將世人認為最貴重的東西,小心謹慎地捧至她面前,那么…
她在他們心中的位置,肯定不會像她憐惜花花草草那樣。
這份重情,哀家如何受呢?
鄭衡長時的沉默,讓裴定意識到了什么,心底再一次涌起了焦躁,先前那怪異的憐惜,也愈發清晰濃重。
鄭姑娘以前…沒有人為鄭姑娘準備過這些吧?
在河東的時候,愛護她的祖母受制于人;在京兆的時候,她有一個惡毒的繼母,根本就無人為她細心準備這些!
鄭姑娘這樣的人,本應值得世間最好的東西!——不,有時他會覺得,就算將世間最好的東西捧至她跟前,也難得她一顧。
她值得更好的、最好的…
然而此時此刻,裴定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便是萃華閣這些身外物了。
他正想說什么,忽而聽到了一聲短促的聲響,這是…裴家的緊急消息。
隨即,他的另一個屬下既飽幾乎是飛一般疾馳而來,急急報告了一個消息。
聽完之后,裴定和鄭衡臉色俱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