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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衡看著章氏流淚,不知如何勸慰。
鄭旻這些話語,對章氏來說等同剜心。若是旁人說這些話尚可,但說這些話的,偏偏是章氏的親生骨肉。
章氏和鄭仁的仇怨,鄭旻難道不知道嗎?連葉雍這樣一個外人都知道,鄭旻就一定會清楚。
到底鄭旻是關懷父親不想丁憂呢?還是覺得父母之間的仇怨不算一回事?不管怎么說,只能表明他和章氏不親近。
這種骨肉不親的的痛,難怪會令章氏簌簌落淚。
良久,章氏才止住眼淚,聲音暗啞地說道:“不怪他,他自小跟在鄭仁身邊,我只當他不懂事。我只恨鄭仁,世上哪有一個父親教唆兒子去怨恨自己母親的?偏偏鄭仁就是!”
或許這封書信對她刺激甚大,她懷著滿腹委屈和怨恨,將鄭家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她咬牙切齒地道:“說到狠絕,蘇氏才真真算第一人!我當初還不明白她為何要自己服毒自殺。如今,她想要的東西,全部都得到了!”
鄭衡聽了點點頭,心中十分認同。
章氏的話說得沒有錯,蘇氏作為一個妾室,真的是太狠絕了。
她以自己的死來成全了兒子鄭晁,使得鄭晁雖然是庶子,卻記在章氏名下,還得到了鄭仁的一心護佑;
她也用自己的死,令章氏夫妻成仇、骨肉不親,生生折磨了章氏幾十年,全部還了當年章氏對她的打壓。
因她的死,鄭仁對章氏充滿了怨恨,不可止息。
這些怨恨,被他全數灌注在鄭旻身上,并且將鄭旻教導成章氏最厭惡的那種人,致命他們母子不親。
自小,鄭旻就認為章氏不擇手段,對她并不親近;后來在親事上,章氏讓他娶了他并不心悅的寧氏,母子間就更加疏遠了…
“他也不想一想,他的親事是我能做主的嗎?逼他娶寧氏的是鄭仁,他竟怪我他竟怪我…呵呵。”章氏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章氏可以對鄭仁狠下心,但鄭旻,乃她骨中骨肉中肉,怎么一樣呢?章氏心中痛不可擋。
鄭衡心中喟嘆,聽章氏這么說,鄭旻怕是被鄭仁養廢了。
雖然鄭旻現在仕途風光,但識人不清遇事不明,遲早都會出事。
被養廢了的人,世家大族多的是,鄭衡一點兒也不覺得驚奇。
她對鄭旻了解不多,過去鄭旻尚未調入京兆任職,她只知道永寧侯府世子吧了。
不曾想,鄭旻是這樣的人。這個人,還是她父親…
最后,她還是輕聲勸慰章氏道:“祖母,別難過了。祖母還有三叔和四叔,應該高興呀…”
三叔鄭晏和四叔鄭昌,同樣在腌臜的鄭府長大,卻和鄭旻鄭晁完全不一樣,實在算得上出淤泥而不染,這是章氏親自教養之功。
圣人之言:六親不和,有孝慈。——章氏身邊同樣如此。
鄭晏和鄭昌如今逐漸熬出頭,內心清明良善而不迂腐,這便是對章氏最好的慰藉。
謝氏最近的日子過得太艱難了。事實上,她自出娘胎以來,就沒有如此困苦狼狽過。
鄭晁被降為七品錄事,她身上的誥命也被奪了。自從鄭仁好酸肉兒的事傳出去后,謝氏便發現自己如同瘟疫般,令聞州貴婦們躲避不及。
往日和她交好的貴婦人們,個個都拒絕與她往來,就連她往這些人家送去賀禮,都被拒絕了。
前去送賀禮的靜娘轉述著聽來的話:“那些管事娘子說‘鄭家的賀禮,我們哪里敢收?怕是什么肉兒呢。’,奴婢便回來了。”
聽了這些話,謝氏又怒又羞,恨恨地說不出話來。
旁人家也就算了,連她嫡親的叔父嬸母也一樣,根本就不愿意與鄭家有往來。
謝氏往謝澧時的府邸送過幾次帖子,都被退了回來。后來她親自去到謝府,才見著了嬸母林氏。
她還沒開口道委屈呢,林氏就淡淡地說道:“二姑奶奶既然來了,謝家就萬沒有趕人的道理。只是我既身為長輩,便有一句話提醒二姑奶奶了…”
謝氏趕緊擺出了一副聆聽教誨的姿態。
林氏不緊不慢地道:“出了這事,二姑奶奶最近還是少出府為妥。鄭仁已經廢了,可你上面還壓著一個章氏…一個家,還是以親和敦睦為誼。這些話,二姑奶奶仔細想想吧。”
林氏說罷,便輕輕合上了茶杯蓋,吩咐下人送客了。
謝氏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謝府。林氏的意思,就是讓謝氏最近安分守己,還得好好伺候著章氏,免得章氏這個長輩再找什么麻煩。
鄭晁都降為七品官了,若是再有一個“不孝”的名,說不定連官都沒得做了!
想到這些,謝氏打了個冷顫。時到如今,她終于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雖則她仍管著伯府,但鄭仁出事了,如今的二房,再也不是以前的二房了。為了不讓章氏找麻煩,她還得在章氏面前作低伏小…
她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心里對鄭仁的厭恨越來越深。
若不是他喜歡吃什么酸肉兒,鄭家何至于此?她何須這樣被人厭棄?她何須如此委屈卑微?
然而形勢比別人差,除了夾起尾巴忍耐,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謝氏的態度,直接影響了她幾個孩子,其中尤以鄭迢為甚。
他曾帶著笛子來長見院,道是他真的知錯了,苦苦哀求鄭衡原諒他,還時不時在觀雅院吹起笛子。
笛聲隨著清風送進長見院,聽起來依舊悅耳,然而鄭衡再沒有那種如沐春風、如照暖陽的感覺了。
如章氏形容鄭旻一樣,關于鄭迢,鄭衡只當他不懂事。
但也就如此了。
過去在觀雅院見到的純澈人兒,額間點著朱砂紅的玉娃娃,在她心中漸漸淡漠了。
有些事,既然發生了,就不可能當沒事。
鄭太后冷心冷情,難得對一個人另眼相看,便容不得半點瑕疵。哪怕他年幼不懂事。
世上或許有自始至終都不變的人,然可遇不可求。她知道自己是苛求,一時懨懨,連在禹東學宮中都興致不揚。
美麗的老人家裴光看到這樣的鄭衡,不禁有些心憐。
鄭家最近發生太多事了,小丫頭的臉都瘦了,關鍵是意興消沉,仿佛對什么事都沒有興趣。
裴光較為想念以往的鄭衡。雖然她過去也不多話,卻不時能刺到裴光跳跳腳。
現在…嘖嘖,怕是放錠金子在她面前,她都不想伸手撿。這樣的人,有何樂趣?
想了想,他將老臉湊至鄭衡跟前,笑瞇瞇地道:“小丫頭,我跟你說說裴家的督正堂,好不好?”
鄭衡被他嚇了一跳,美髯鳳目什么的,在眼前放大了真的很驚悚。
隨即,她便平靜了下來,點了點頭。督正堂?大概和鄭府的慎行堂相類吧。
裴光撫了撫美髯,道:“督正堂,是裴家教導小輩的地方。現在呢,由我小兒子在掌管。督正堂第一條規矩,便是順本心而為…”
剛聽這話的時候,鄭衡只默默想道:你的小兒子,不就是裴定嗎?
然后,聽到順本心而為這話,她便凝了凝。
她知道裴光為何會向她提及督正堂了。羞玉郎君,是在勸慰她嗎?
“所謂本心,便是天生之善性,人皆有之。順著這個去做,哪怕這些事情看起來是錯的,也無可指責,就更談不上后悔了。你沉郁,是為了什么呢?”裴光端起臉,嚴肅地說道。
若不是他肩上的小紅啄米似的點點頭,他的威嚴會更多幾分。
是啊,裴光說得沒有錯。順本心而為,鄭仁不仁不慈析骨而炊,便以章媽媽之傷痛報之;還有鄭迢,明知害人而為之,也并不是不懂事就能說得過去…
她做的這些,全憑本心,她沒有什么可悔的。
哀家所做的,便是哀家本心所想,沉郁何為呢?
鄭衡微微笑了,朝裴光行禮道:“多謝贏先生教導,我知曉了。”
“…”裴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眼中卻滿意地笑了。
如今好了,他最怕的,便是有人像頑石一樣點不明呀。
便在這時,裴定帶著裴前等人回到了河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