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長生他們跟在楚九的身后魚貫而出,稍稍去廁所放放水,簡單的洗漱一下,去了書房。
這時候書房的小幾上放著茶壺和茶盞,從早朝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
一個個趕緊端起茶盞輕抿了兩口。
“這是白水。”李道通抿了抿唇小聲地說道。
“抹茶太費勁兒想喝的話你們回去自己泡。”換上常服的楚九大步的走進來道。
“臣不敢。”李道通趕緊站起來雙手抱腕請罪道。
“行了,這喝茶是小事。”楚九坐在書案后的主位上看著他們道,“讓種茶世家改良一下泡茶的方法。”
“這怎么改良,一直以來都是這么喝的。”李道通重新坐下來為難地說道。
“這茶葉不說白了不就茶樹上的葉子嘛!還費那勁干什么?直接芽茶進貢得了,不造什么團茶。”楚九大手一揮道,“稍后朕下旨得了。”大大咧咧地說道,“喝茶嘛!直接,咕咚、咕咚得了,它最終的目的不就是解渴嘛!”
遇見一個如此真性情的皇帝,李道通還能說什么?
“皇上英明。”李道通只好說道。
“現在來說說吧!大燕為了阻止咱們北上,敢不敢炸了黃河河堤。”楚九黑漆漆的雙眸如濃的化不開的墨,擰著眉頭看著他們說道。
“以大燕的殘暴,視人命如草芥,肯定會炸的。”郭俊楠想也不想地說道。
“他就是炸了,也阻止不了咱北上的腳步。”楚九眼神堅毅地看著他們說道。
唐秉忠看向姚長生忽然說道,“長生從中原過來的,這中原都沒人了,他就是炸了能淹到誰嗎?”想起來又道,“上次咱說那個三易回河,要淹也是向北淹冀州啊!那不是淹到自己了。”笑呵呵地說道,“所以不用怕。”
“這個不保險?”姚長生皺著眉頭看著他們說道,“得看他們炸哪里了?有可能沖了咱得老家。”
“徽州?”唐秉忠一臉驚悚地看著他說道,“不可能吧?”
姚長生站起來走到輿圖前,刷的一下拉開簾子,“北上的海河入海,南下就是淮河了,而徽州屬于淮河流域,這水往哪流,誰也說不準的。我們得防著啊!”
“這…”書房內的人滿臉驚恐看著姚長生。
楚九吞咽了下口水,希冀地說道,“希望不會吧!”
“恐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咱們不能存這任何的僥幸心理。”姚長生面容冷峻的看著他們說道。
“姚丞相為何這般篤定?”李道通目光直視著他說道。
”皇上從哪兒發跡的。”姚長生簡單直白地說道。
李道通聞言閉了閉眼道,“徽州。大燕恨不得食咱的肉、啖咱的血。怎么可能放過徽州呢!”
“那有辦法解這一局嗎?”楚九有些自責地說道,“剛才真不該逞口舌之快。”忽然擔心地說道,“啊!他回去會不會立刻動手啊!”
“不會。”姚長生聞言立馬說道,緊接著解釋道,“現在是旱季,要炸的話也得在夏季。”
“那就是說咱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楚九這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安慰道,“咱可以組織百姓上山,遠離河道,低洼地帶。”
“這倒是個辦法。”在場的人其點頭道。
“他們怎么想到炸黃河這么陰損的辦法的,這白娘子水漫金山,還被壓在雷峰塔下,他們就不怕嗎?”唐秉忠黑著臉不解地說道。
“炸黃河又不是第一次,南宋時為了阻止金兵南下,黃河那時就被挖開過。史書只有寥寥數筆,死傷無數,也未能阻止啊!他大燕憑什么以為炸開黃河河堤就能阻止咱們北上。”郭俊楠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
“要說到這個,就要首先了解淮河。”林觀邦明亮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這說的黃河,咋跟淮河扯上關系了。”唐秉忠不解地看著他說道。
“皇上,我能看著輿圖說話嗎?”林觀邦站起來雙手抱拳拱手行禮道。
“可以。”楚九笑著點頭道。
林觀邦點著淮河和黃河,不疾不徐地說道,“歷史上的淮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是有自己獨立的入海口的,之所以后來主干入海口消失,還要從南宋初年說起。
當時,金軍南下,北宋滅亡,宋高宗趙構偏居江南,在臨安建立了南宋政權。皇帝為了抵抗金軍南下入侵,于是派出大將杜充駐守在東京汴梁但是這個杜充性格軟弱,一味地避戰,他為了阻止金軍南下,竟然在率軍撤退時,頭腦一熱不顧后果,令人在中原的滑州挖開了黃河大堤。”
“嘶…”唐秉忠倒抽一口冷氣道,“這一下子不知道要多少人受難。”
林觀邦重重地嘆口氣道,“杜充的這一做法,直接導致了淮河入海口的改變。洶涌的黃河水瞬間吞噬了黃河兩岸廣大的平原地區,造成了史無前例的大水災。黃河水向北霸占了濟水河道入海,向南搶占了泗水河道,通過淮河下游的主干河道入海,淮河的入海口就這樣被黃河改變了。”
姚長生看著他們補充道,“淮河的入海口問題一直是一個困擾百姓和當朝多年的問題,它的入海口也是歷經多次改變。屢次的變遷對蘇北乃至流經地區的地利和百姓生活造成巨大的影響。”頓了一下又道,“杜充直接把南宋的百姓給害慘了,也把淮河流域的廣大百姓害慘了。此后數百年的的時間里,淮河經常發生災害,民不聊生,數百上千萬的百姓因淮河災害而死亡。后來金朝讓黃河大水向南涌流,從此真正形成了奪淮入海的局面。淮河的入海口明顯向東移了。”
“這樣說來,治黃還得將淮河考慮到一起。”楚九頭疼地看著他們說道。
“是的!”姚長生不得不點頭道,“這事逃不開,躲不過。”
楚九伸出手搓搓臉,打起精神,雙眸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們道,“那就干唄!還能咋地。不束縛這蒼龍,時不時來個水患,誰也安生不了。”
“那個皇上…”李道通猶豫地看著他說道,“我想說,治黃拖垮了三個朝代,這需要大量的銀子。咱得國庫可不富裕。”
“咱知道,跟軍隊比起來,它也毫不承讓,也是個吞金的怪獸。”楚九緊攥著雙拳噼里啪啦作響道,“銀子咱掙唄!好在中原地區人口少,移民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目光落在姚長生的身上。
“臣會好好勘察的,盡量避免將人移到河道上。”姚長生站起來雙手抱拳拱手道,“關于治水,還得積極的找這方面的行家。不能像三易回河似的,外行想當然的拍腦袋定方案。”
“這個張貼招賢榜。”楚九想也不想地說道。
“皇上,這個張貼招賢榜是好的,就怕來個紙上談兵的或者繡花枕頭,這肚里沒貨。”唐秉忠擔心地說道,“關鍵治水這玩意兒大家都不懂啊!他說啥就是啥,他要是把咱給帶進溝里可咋辦?這得萬無一失才行,都不容許出錯的。”
“呃…”楚九被問住了,“你說的這還真是個事,這別的都好考校,這個懂行的人太少了。”
“要說懂治水的人,還是得燕京城內找。”姚長生想了想開口道,“那里匯聚天下英才。”
“那就打下燕京城再說。”楚九斟酌了下說道。
“其實治水看史書也多少懂些,那就是不能光治下游地區,簡單來說不能只修河堤。”姚長生沉靜深邃的雙眸看著他們說道。
林觀邦黑眸看著他們說道,“這倒是,有數據可查的。河堤前朝也是年年修,月月修,可黃河照樣泛濫,照樣改道。流域的百姓是苦不堪言。”
“為什么?銀子扔了進去無數,總不能連個響都聽不到吧!”徐文棟好奇地看著他們說道,這方面他還真不懂。
“就拿現在的淮河來說,由于黃河奪淮帶來的巨大泥沙,這些泥沙在河道平緩之處沉淀了下來,淮河下游的河床逐漸抬高,所以大部分的河水已經不能再直接入海,而是通過入江水道進入長江。”姚長生面容冷峻地看著他們說道。
“最有名的就是地上河。”李道通食指點著輿圖道,“汴梁東京,河床比汴梁塔還高。”
“對!”姚長生輕點了下頭道。
“所以這治水還得治沙。”楚九眸光輕轉看著他們說道,“不然是白費功夫。”
“嗯!”姚長生嚴肅且鄭重地說道。
“這河堤咱會修,和這沙子要怎么治。”唐秉忠抓耳撓腮地看著他們說道,忽然想起來道,“對了,對了,沙子哪里來的。”
“肯定不是從天上或者憑空掉下來的。”徐文棟看著他們隨口說道。
“從上游沖下來的,尤其是關中地區,沒了樹,這泥沙一下雨就被沖進了河道了。”姚長生明亮的雙眸看著他們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那里蝗災也發生頻繁,不就是因為樹少了。”李道通想起來看著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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