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秀山房之中,燈火通明,寧櫻剛剛從后面的院子回來。
她本來想著把后面的云錦墅直接改成庫房,但是轉了一圈又有些舍不得了——云錦墅的格局很好,采光也通透,再加上視野也不錯。
這么一處好地方,要是改成庫房未免有些浪費。
等到回到了前面,正好皇上也過來了。
白天里尚不覺得——到了晚上,燈火璀璨,湖面波光粼粼,遠遠的望過去,天子儀仗中太監們打著的燈籠映照在湖面上,逶迤綿延,分外美麗。
“你在后面瞧什么?”禛過來,伸手正好把要行禮的寧櫻給扶住。
寧櫻順勢挽住了他的胳膊,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大殿臺階上走。
“后面的院子,我挺喜歡,本來想的是當成庫房,剛才這么細細的一瞧,倒有些舍不得。”
寧櫻一邊上臺階,一邊轉了頭,微微仰臉對著禛道。
禛聽著就微笑嘆氣,伸手摟住她道:“有什么舍不得?若不是因為這里離朕近些,朕還要挑一處更大的宮室給你呢。你住在這里——多少還是有些將就了。”
寧櫻一下子就站住了。
她停下腳步,禛也就跟著站住,兩個人這么站在臺階上對望著。
寧櫻真情實感地對著他就道:“皇上,這里已經很好了!”
禛笑了笑,也沒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而是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柔聲道:“不著急,現在才剛剛搬進來,事情太多,一時間還沒布置妥當,等到后面,按你喜歡的風格慢慢布置就是。”
他進了正殿之中,四下里瞧了瞧,順手就扶著一張椅子背問她:“嫌不嫌這滿屋的顏色太沉悶了些?”
寧櫻本來不覺得,被他這么一說,滿屋子張望了一遍,倒還真的覺得顏色有些壓抑了。
但是也就是因為這樣厚重的顏色,才能壓得住滿屋奢華的擺設,并不顯得太過華麗夸張。
“我倒是覺得還好,反正屋子里得看整體搭配。”寧櫻道。
禛點頭:“這話沒錯。”
他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就給她解釋了——原來這屋里的紫檀家具上的鏤刻,從設計到刻技都由明末杭州一周姓工匠所創始流傳,稱為周制。
而整座接秀山房里所有的家具都是周制——為了追求風格的統一,是很講究細節的。
見寧櫻聽的認真,禛也來了興致,索性讓人去養心殿又將整個圓明園的堪輿圖拿了過來。
他牽著寧櫻的手,兩個人到了暖閣里,將整張圖紙鋪開——禛給她解釋:為為什么會選擇在福海邊,這是因為這里有一條近道,無論是從前面的勤政親賢殿過來,還是從后面的九州清晏,都很方便。
“這里還要更方便,但是風景不如接秀山房,離御膳房也遠,只怕朕的櫻兒熬不住。”他指著堪輿圖上另一處宮室對寧櫻道。
說到最后一句,禛眉眼含笑,深深地望著她。
寧櫻開始還傻乎乎的跟著點頭,后來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笑她是個饞貓呢。
很多菜點——從御膳房提出來,自然是路程越短,動作越快送到桌邊才好。
畢竟圓明園里湖風大,要是路上這么一耽擱,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寧櫻又有點窘,又有點開心地伸手過去抱住了禛的腰。
她埋在他懷里道:“皇上…”
禛哈哈一笑,伸手就把她給抱住了。
畢竟是剛剛過來圓明園,禛心情極好,等到晚上用完膳之后,又將接秀山房中的奴才全部都讓人賞賜了一遍。
根據等級的不同,賞賜的銀兩份例也不一樣。
眾人歡天喜地,跪在外面就磕頭謝恩——心道果然皇貴妃身邊就是風水福地。
夜深的時候,禛在暖閣里倒是小憩了一瞬,才從接秀山房里出來。
寧櫻握著他的手,依依不舍地送著禛到了門口。
她知道他為什么剛才要“小睡”一下,自然是因為今天晚上又要熬一個通宵了。
“萬歲,天天這樣熬,臣妾…還是很擔心萬歲傷了身子。”寧櫻實在沒忍住,小聲道。
禛伸手握著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用力捏了捏:“朕多飲些參湯,無妨。”
寧櫻想了想,道:“萬歲,人參性溫,盛夏時節服用,只怕是不妥吧?”
禛搖頭,依舊很有耐心,神色溫柔地道:“不會。”
他語氣雖然溫柔,態度卻是很堅決的,寧櫻看著禛的神色,她就知道這些話說了也是白說。
還不如讓他早些回去呢。
早一點回去,早一點開始看奏折,興許還能早一點的趕在天亮之前睡上一兩個小時。
這位帝王的工作狂模式——從登基以后,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地開啟了。
圓明園里的日子過得飛快,大概是因為處在一片秀山綠水之中,又有皇貴妃和另外兩位妃子分憂,烏拉那拉氏的眼疾漸漸的有所恢復。
但是患病的那只右眼,雖然不再紅腫疼痛,視力卻有些下降了。
不但看人看物的時候看不清楚,而且還容易出現重影。
若光是重影也就罷了,關鍵是皇后看重影看多了,人也犯惡心,甚至吃飯的時候還會干嘔。
剛開始出現這癥狀的時候,下面的嬤嬤還驚喜的很,旁敲側擊地問著華寇姑姑——是不是要給皇后娘娘請太醫來把把脈?
華寇默默的就搖頭了——皇上一顆心都在皇貴妃那里,皇后娘娘…
轉眼間,到了十月。
丹桂飄香,天氣也漸漸轉而涼爽起來,眼看著萬歲沒有半點撤回紫禁城的意思,大家也就都心安了——一朝天子一朝規矩。
沒準兒到了這雍正年間,就是在圓明園里過年呢?
頒金節眼看著就在眼前。
雖說因為國喪的緣故,要一切從簡,但該走的儀式還是少不了。
烏拉那拉氏瞇著一只眼睛翻看內務府遞上來的單子,妃嬪們坐在下面,就聽她時不時的抱怨眼睛。
話語中怨氣滿滿。
寧櫻很快就聽明白了烏拉那拉氏的意思,于是從容地站起身走上前就屈膝道:
“皇后娘娘,不如臣妾與兩位妹妹,就在這兒將名單讀出來,若是有什么不妥之處,娘娘也好立即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