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國喪”,過年期間停止了一切娛樂活動,京城之中,店鋪關閉了不少。
所有與娛樂有關的行當都暫時歇業了。
宗室王公還有必須遵循一條規定:“國喪止孕”。
所謂“止孕”,顧名思義,也能看出來其中的含義——就是不允許宗室王公在國喪期間生兒育女。
這條規定,不但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實施起來也有相當的困難:國喪的時間很長,一般是三年,實際上是二十七個月。
能勉強當成是兩年來看。
國喪前一百天是“熱孝”,重孝中的重孝,這個時候,宗室王公們盡管妻妾成群,卻是萬萬不能傳出懷孕之喜事的。
是大忌諱。
一旦被人參奏,后果不堪設想。輕則被奪爵,成了閑散宗室,每月拿著三兩銀養家活口,重則自己不但連閑散宗室都當不成,還可能下大獄。
當然,那些已經懷了身孕并且月份很大的夫人們,自然可以酌情考慮——畢竟誰也沒有未知之明,不能事先預見國喪。
但是剛懷孕的就不行了。
就在將要出了百天“熱孝”的時候,五阿哥的格格錢佳氏懷上了身孕。
說到底,還是錢佳氏不甘心自己失寵已久,使出了萬般手段。
五阿哥過后,得知錢佳氏有了身孕,驚出了一身冷汗——嚴令府里不許走漏半點風聲。
盡管如此,這事兒還是難得善了——五阿哥思前想后,最后還是狠下心腸,讓錢佳氏墮胎。
因為不敢讓外面的人知道,找來的大夫也不可能是太醫,只是從外面醫館里拉來的大夫。
五阿哥甚至沒敢去錢佳氏面前,只讓五福晉出面。
眼看著滾燙的墮胎藥端到眼前,錢佳氏拼命掙扎,說什么也不肯喝下這墮胎藥,又大哭大鬧地喊著為何王爺不來見她?
可見王爺也知道此事做的不妥,問心有愧,何其殘忍!
五福晉看著錢佳氏的模樣,就想到了已經逝世的劉佳氏,又想到了當年許多事。
她目光漸漸轉冷。
她第一次逼著自己狠下心腸,轉頭對著旁邊的嬤嬤們就道:“把她按住!”
錢佳氏多有狐媚,這些年倒還好一些,前幾年沒少害得五福晉吃了不少啞巴虧。
五福晉量大,她身邊奴才們卻一個個都記仇在心里呢,見了這種好機會,還用得著五福晉多說?當即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
錢佳氏這一下子再怎么鬧騰,也拗不過人手眾多,當即便被狠狠地按在了床上。
墮胎藥的偏方又叫綠頭蒼蠅湯——自然不是真的用綠色蒼蠅熬制,但是內里也不知道加了什么猛藥,聞上去腥臭無比。
光是看一眼就讓人要吐,更何況灌進肚子里去?
五福晉的慈悲心又發作了——看著錢佳氏淚流滿面,拼命掙扎的凄慘模樣,她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
但是…
五福晉拼命的攥緊了袖子里的手指——她不能再心慈手軟了。
以她這樣的性子,這些年能在嫡福晉的位置上坐穩,已經算是老天袒護她了。
如今她還有嫡子。
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恒親王府也絕對不能因為國喪期間有孕的事情,而出任何岔子。
絕不能。
一碗綠頭蒼蠅湯灌下去,滿屋子都彌漫起了腥臭的味道,錢佳氏眼白里都露出了血絲。
她痛苦的伸手掐著脖子,似乎想把喝下去的湯藥再給嘔出來。
但是怎么可能呢?
藥效很快就發作了——不但快,而且勢頭來得相當猛烈。
錢佳氏的衣裙,很快就被鮮血浸透了。
她痛的大聲慘嚎了起來,在床上捂著肚子翻來滾去,幾乎像個瘋子一樣——半點看不出美人的模樣。
“福晉,救命!救命!”
錢佳氏眼里含著淚水,拼命的伸手對著五福晉的方向。
她恨五福晉,但是又知道——倘若這屋子里,有哪個女人會對她此情此景,心軟一瞬的話,也只有這位五福晉了。
五福晉不敢再多看錢佳氏一眼,生怕多看一眼,自己又要動搖了。
眼看著孩子是必定保不住了,墮胎的任務也完成了,她轉身剛要走。
嬤嬤卻暗暗地牽了牽五福晉的袖子,猛使眼色。
五福晉明白嬤嬤的意思——錢佳氏已經失寵了好幾年,但是這幾年朝堂之上,奪嫡之爭愈演愈烈,加上各種禍事層出不窮。
五阿哥這府里,也沒怎么有心思添新人。
再加上瓜爾佳氏因為四格格之死,也悲痛逝世,五阿哥身邊能伺候的女人就更少了。
錢佳氏這才瞅準時機,好不容易的又重新得了五阿哥一夜春風。
嬤嬤的意思是:此女留著,總是禍患——反正如今都已經奉了五阿哥的命令來墮胎了。
女子墮胎從來都是兇險之事,那么在喝藥的過程中,大出血沒止住,亦或是其他的病癥齊發,導致一尸兩命。
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再加上五福晉一向純良,五阿哥對著五福晉再信任不過。
何不趁著這時機,就把錢佳氏一起給送走呢?
眼看著五福晉猶豫不決,嬤嬤上前去,二話沒說,伸手端了那藥碗,就把剩下沒喝干凈的藥重新灌進了錢佳氏的口中。
錢佳氏被嗆的都快窒息了,兩只手無措的在空中抓著,痛苦地瞪大了眼——她知道這是五福晉身邊的人起了殺心,想要她死了。
五福晉袖子里,想要阻止的手抬了又抬,最后還是默默地放了下來。
她轉身踉蹌地向門口走去。
屋子里除了湯藥的臭味之外,血腥氣越來越濃。
越來越濃。
圓明園里,因為四阿哥之前已經邀請過了康熙,等到百日重孝一過,四阿哥立即帶著眾人,搬去了圓明園里。
他還開始精心地指揮人打理菜園子,為迎接康熙過來做客做準備。
天氣還沒有完全轉暖,早晚都挺涼,寧櫻穿著厚厚的羊皮袍子。
這也算是繡房新送來的衣裳——式樣倒是時髦的,就是太厚了。
穿在身上,一不小心就成了熊。
要不是圓明園里溫度比京城低,她才不會穿呢。
低頭寫了一會兒菜譜,寧櫻忍不住就打了個噴嚏,婷兒見狀,趕緊出去,又喊小丫頭進來給主子再添一個小暖盆。
寧櫻揉了揉鼻子,心道——都說來圓明園是避暑的。
這哪里是避暑啊,明明是倒春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