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格格覺得自己看得很透徹也很明智。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還沒有等到她想法子,婉兒自己卻耐不住了。
畢竟年歲一天天的長上去,婉兒不愿意走,到底隱隱期待的是什么,這府里的人看的都清清楚楚。
婉兒覺得公子爺應當也知道。
他只是不點破而已。
正月快結束的時候,大格格生的小女兒發起了燒。
小兒發燒,非同小可,大格格急得立即讓人尋了大夫來,又讓人往雍親王府遞牌子,想讓嫡額娘請宮里的太醫來。
畢竟太醫的醫術高明,給孩子看病,她才放心。
在大格格的一心照顧之下,小女兒的燒終于沒幾天退了。
大格格如釋重負,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但重賞了大夫,還專門去了一趟寺廟里,燒香拜佛,感謝神靈保佑。
直到這個時候,大格格才隱隱的感受到了當年宋氏的心情。
作為一位母親,若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被奪走。
無論是被病魔,還是被他人這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大格格低頭深深的跪伏在蒲團上,想念起宋氏來。
盡管這親額娘的面目,已經在她的記憶中,漸漸變得模糊。
在大格格為了小女兒心力交瘁的這段時間,郎談也沒有少看顧女兒。
孩子病情好了,一家人都皆大歡喜。
放松下來之后,郎談很自然的便出門去赴宴了,因為是過年里,大家興致高漲,郎談喝了一身酒氣才回來。
而大格格那邊,只顧著守在女兒床邊,連錯一錯眼珠子都舍不得。
于是在誰都沒意料到的情況下,大婢女婉兒居然吹熄了燈火,一咬牙就偷偷的就爬了床。
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光大亮了。
奴才們進來伺候,不小心撞過了這情形,一時間嚇得連說話都繞不利索了。
婉兒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幾乎要暈死過去。
公子爺就坐在她面前,婉兒知道自己身上衣裳披掩著的地方難免露出肌膚,肩膀上還有昨晚留下的痕跡。
都是公子爺留下的。
婉兒面上雖然哭著傷心,心里卻憋著一口火熱的氣。
她在賭賭這么多年的情分,即使如今主動爬床,做下如此不堪之事,公子爺也對她下不了狠手。
他一直沒放她出府嫁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郎談坐在椅子上,維持著一個一動不動的姿勢,僵硬了許久。
最后,他抬眼看了一眼跪在面前哭的死去活來的婉兒。
正好婉兒也抬起眼來看著他,淚光閃閃。
她如今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郎談沉默了好一會兒,下了嚴令便讓這前面書房里的人,但凡見了這場面的,一個都不許把消息透露出去!
只要讓大格格那里知道了一絲半句,就亂棒打死,扔出府去。
他雖然心存僥幸,但是老天爺仿佛偏偏要和他作對似的。
很快,事情只不過過去三個多月的光景,春天里,婉兒哭哭啼啼地趁著屋子里無人,便找來了公子爺,說是自己月事向來都準的很,可是如今已經好幾個月沒來,只怕是懷上了。
她一邊哭著,一邊顫抖著身子就往公子爺懷里鉆:“爺,我怕…”
郎談冷淡地推開她了。
他十分后悔,后悔當初為什么不聽妻子的話。
若是早點將這從小便伺候自己的婢女嫁人,也就不至于將她的心思越養越大,以至于居然做出來這樣放縱的事兒。
他讓人喊了大夫來瞧,沒讓喊府上熟悉的大夫,而是特地從外面大街上醫館里找來的。
仆役要出去的時候,郎談又吩咐了一句——說花費不是問題,盡量要找那醫術好的大夫來,可不許隨便。
仆役答應著一邊出去,一邊心里就直琢磨:誰說公子無情?
公子雖然不好用府里相熟的大夫,可也怕那街上隨便抓來的醫生,若是醫術不精,對婉兒姐姐有所傷害,那又怎么辦?
不管怎么樣,到底公子到現在還沒個男孩呢!
大夫很快就被請來了。
因為給足了銀兩,大夫索性將醫館閉上,只說今日休息,然后帶著醫徒樂顛顛地就過來了。
大夫見多識廣,知道富貴人家不少事情,看了婉兒的神情,再看了一眼公子爺臉上的尷尬,前因后果都已經猜了出來。
結果一番診脈下來喜脈無疑。
而且大夫說了:沒準是個男孩。
紙里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大格格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她氣得眼前發花,心口的血一陣陣的往上涌。
她為了女兒,一夜夜看護,無法合眼的時候,這賤婢卻往她夫婿的床上爬!
這般的狐媚,這般的不要臉!當真是千刀萬剮,都不解氣!
這種下得了狠手,敢做敢賭的女子,若是當真留了下來,那便是往后大大的禍患。
從小女兒床邊站起來的時候,大格格氣的身子都不聽使喚了,居然同手同腳往前抬了一步。
看著有些可笑,卻又十分可憐。
要不是花旺眼疾手快,搶上去扶住了大格格,她非摔下來不可。
“主子先別急,這事兒…”花旺是個老實孩子,有些笨嘴拙舌,雖然想安慰大格格,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世上萬事,都有個解決之道,唯獨這事兒,卻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公子爺既然讓大夫來看,自然還是想保住這對母子的。
他并不舍得打掉胎兒。
否則也不會留到現在。
都三個月了。
連花旺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大格格自然就更清楚了。
盡管夫婿之前怎么樣信誓旦旦說對婉兒絕無他想,
等稍微鎮定了一些,她捂著胸口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眼淚直流。
多少恨!
雍親王府里,這時候也已經到了四月里。
大概是想到了去年的江南科場案,康熙帝特意下旨,詔示因為明年乃是天子六旬萬壽,所以二月特行鄉試,八月會試。
這道旨意一出,江南士子們的群情才算真正有所平復。
五月之間,大格格雖然身心倍受煎熬,卻不愿意將婉兒此事對雍親王府吐露只言片語。
她不愿意讓別人看她的笑話。
在她的堅持下,婉兒最終被送到了外面莊子上——只說是府里從小伺候主人的忠仆染了重疾,如今身子怕是不大好了,留在府里又怕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