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茍延殘喘的李側福晉終于斷了氣。
她斷氣的那一天正好是二格格生辰的前一天,府里急報出去,對著李側福晉的母家也只是說李氏舊疾復發,重病纏身,湯藥也不起作用。
四阿哥這邊,對于李氏的身后事,他倒是沒虧待,依舊按照側福晉的禮儀風風光光地給辦了一場。
二格格和弘昐姐弟兩個人在送葬的時候,臉色都是慘白的。
“弘昐,你瞧見了我的信嗎?”二格格終于見到了弟弟。
她哭著就問出了這一句話。
弘昐沉默的低下了頭。
過了許久,他抬起頭,卻不敢面對姐姐的眼神,只是聲音很低地道:“瞧見了。”
二格格一下子就聲音哭大了,顫聲責問弘昐:“那你為什么不救救額娘?!”
弘昐緊緊的抿了抿嘴唇,眼神空洞而飄搖的望向送葬的隊伍。
他過了很久,才一字一字道:“咱們額娘…是病死的——舊疾復發,病重難醫。”
弘昐轉過頭,盯著二格格,聲音又低又沉地道:“姐姐,今非昔比,咱們還是得安生些才好。”
他頓了頓,輕聲道:“阿瑪,終歸還是咱們的阿瑪。”
二格格忽然感覺到面前的弟弟十分陌生。
她臉色蒼白,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就搖著頭道:“額娘從前說的當真沒錯——你就是個窩囊廢,壓根指望不起來的!”
弘昐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了起來,想要說些什么,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李側福晉死了之后,弘昐和二格格頓時就成了眾人的目光焦點所在。
四阿哥將二格格交付在了福晉正院里。
至于弘昐,本來便是住在前院書房的,這時候一切維持照舊。
至于二格格,從這事兒之后,對著四阿哥的時候,就不怎么情愿搭理了。
四阿哥也看出來了——二格格恨著自己,覺得是自己害死她的額娘。
她望著自己的眼神里,都帶著毫不掩飾的仇恨。
小拳頭也攥得緊緊的,只差沒咬著后槽牙了。
四阿哥也看得出來女兒對自己的恨意。
于是,他漸漸地不往二格格那里去了。
福晉盼望了許久,也沒等到四阿哥有把弘昐放到自己這里養的意思。
她實在是憋不住了,趁著一次四阿哥過來用晚膳的時候,七拐八繞的,最后就扯到了這件事。
四阿哥面上淡淡的,只是用膳,沒接話。
看四阿哥不表態,福晉也不敢去逼——萬一把四阿哥給惹煩了,他直接把這一對兒女送到了寧氏那里。
那豈不是她烏拉那拉氏倒過來幫了寧氏的忙?
這么想著,福晉就更不敢提了。
轉眼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
春暖花開時節,府里后院一片春意盎然。
四阿哥那邊,因為二格格的緣故,就更不情愿往福晉那里去了。
加上如今府里也就只有寧櫻和福晉兩院。
于是,四阿哥干脆只在寧櫻院子和前院書房兩頭來回了。
福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心說這都叫什么事兒呢?
本來是想攬一對兒女入懷的,這下可好——二格格反而成了個攔路虎。
這樣想著,看著二格格的時候,福晉的眼神里更加掩不住厭惡了。
院子里的奴才最是會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這時候眼睜睜瞅著二格格爹不疼,娘不要的,于是就有一些刁鉆的老嬤嬤欺負到了這小女孩頭上。
正好福晉讓人教二格格正院里規矩,于是嬤嬤們借著規矩之名,開始對二格格諸多干涉。
二格格也是壓不住的火爆脾氣,哪里受得了這股氣?
于是天天雞飛狗跳。
福晉聽著都愁死了。
寧櫻院子里,三阿哥早已經俯臥在小床上,可以努力抬起自己的上身了。
他的視線也變得更加靈活了,還會淘氣的踢掉被子。
寧櫻親手給小兒子做了玩具——一排五顏六色的小公仔,懸掛在架子上,大人在旁邊手一推,公仔就全部都轉動了起來。
跟走馬燈似的。
而且顏色五彩斑斕,好看極了。
三阿哥看著開心極了,伸著小胳膊就想去抓。
但是他自然是抓不到的。
三格格這時候倒如她自己所說,完完全全地拿出了姐姐的風范,把自己玩的公仔抱過來就塞給三阿哥。
公仔也是額娘親手做的,耳朵上綁著蝴蝶結——因為時間久了,蝴蝶結的絲帶已經換了三次。
三格格最喜歡這個公仔,夜里睡覺不抱著就睡不香,有時候還會抱著公仔說話。
她把心愛的公仔抱過來以后,盯著公仔念念不舍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才一松手,把公仔放進了三阿哥的懷里。
公仔個頭特別大,比三阿哥還大不少。
三阿哥仿佛找到了一個倚靠,很有安全感地就手腳并用把公仔給抱住了。
寧櫻看見這情景就嚇了一大跳——趕緊把公仔從三阿哥懷里給搶出來了。
三阿哥很舍不得,咿咿呀呀地叫著,小手努力的就追隨著公仔被抱走的方向。
“弟弟現在還小的很,沒有力氣,你把這么大一個娃娃放在他身邊,他有可能會被悶著,容易出危險的。”
寧櫻按捺住自己的情緒,盡量好好的跟女兒說。
三格格沒料到還有這么個隱患,一下子就很后悔。
她無措的搓著自己的小手手,拉長了聲音,輕聲道:“額娘,我只是想逗弟弟開心,你不要怪我呀…”
寧櫻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才對她道:“額娘只會心疼你、怎么會怪你呢?額娘說過之后,你用心記得,下次不要再這樣就好了。”
三格格用力地點了點頭,忽然就上前來,張開一雙小胖手,抱住了寧櫻的腿,仰著臉大聲道:“我額娘最好了!”
寧櫻抱住女兒,想到這陣子院子里發生的一系列變故,又想到二格格慘白的小臉、弘昐可憐兮兮的神情,不由地就有些出神。
沒想到,大格格的命運,在二格格身上重演了。
三格格趴在她懷里,大概是母女連心,過一會兒,她聲音軟軟地道:“額娘,我那天看到二姐姐的臉色——真嚇人。”
寧櫻知道,女兒說得“那天”指的就是李側福晉辦喪事的日子。
三格格說完了,頓了頓,小手扯著袖子,有點悵然道:“二姐姐現在都不來找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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