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大格格背上的痘疹發了出來,萬幸的是,臉上沒留什么痕跡,只是在靠近耳朵的地方,爆了幾顆小小的紅疹。
把鬢角梳得蓬松一些,用頭發遮擋住,也就看不見了。
傅為格和幾個太醫終于放下了一顆心——痘疹是毒,若是往皮膚外發不出去,就要往內侵襲五臟。
如今大格格既然出了疹子,就說明最兇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消息報到四阿哥那里,他也很是高興——至于大格格臉上會不會留麻子印,四阿哥倒并不是非常計較。
他的女兒,難道還愁嫁?
二格格大概是因為之前和弘昐在一個院子里,或多或少產生了些抗體,這一次種痘不像大格格那么兇險,雖然發熱也挺厲害,但是熬到第四天的時候,終于出了痘。
只在下巴留了些痘痕。
弘暉也在第四天出痘了。
他的痘痕比兩個姐姐都會長,直接長在了后脖頸處,辮子一放下來,壓根什么都看不見。
然后,幾個孩子的熱度也漸漸退了,只是小心仔細用飲食調理,又服用著大內御制的保元理脾丸。
這個時候,跑馬場里終于痘疾蔓延開來——原來有專史負責洗刷馬匹的小小奴仆,得了痘疾,卻隱瞞不敢言,
三月里的時候,孩子們漸漸痊愈了。
傅為格見好就收,立即往紫禁城里奏報了康熙,說此次種痘可謂“上順大喜”,尤其是弘暉阿哥,雖然發著低熱,但能吃能睡,幾乎沒什么影響,小娃娃體質著實不錯。
康熙聽了高興,等到見了四阿哥的時候,就說他這長子有福氣。
四阿哥一怔——知道皇阿瑪把自己長子和次子弄反了,于是笑著解釋了一下。
畢竟皇阿瑪孫子太多,能記得他這兩個就已經很不錯了。
然后宮里又賞賜了好些東西,再加上永和宮的賞賜——一堆藥材、錦緞、玩具什么的,光是拉回四貝勒府就用了兩輛車。
拉回去的當天,四阿哥就讓人把東西全部分發到各個院子里了。
四貝勒府里一片喜氣洋洋,連帶著福晉都看了四阿哥好幾天的笑臉。
她一高興,就說今年過年因著痘疾的原因,也沒怎么好好過,提議說不如再過兩個月,趁著端午的時候,后院里好好慶祝一番。
四阿哥不置可否。
寧櫻院子里,一切終于慢慢回到了正軌——弘暉又開始回到了按照作息表運轉的小日子:每天早上起來洗漱之后,很自覺的就去練字了。
他在小窗之下,小身子坐的端端正正,提著筆,一絲不茍的書寫著。
寧櫻微笑著站在門口,看著兒子的背影,然后就自己去膳房研究琢磨新的菜式。
母子兩人各忙各的,都很專心。
白天的時光就這么靜悄悄地過去了。
等弘暉寫完了大字,他過來小膳房,一邊自己扭著酸酸的小手腕,一邊就纏著寧櫻,就說想自己先把大字去送給阿瑪看。
寧櫻兩只手上都是可可粉,她蹲下來,用手背輕輕拍了拍兒子嫩嫩的小臉頰:“阿瑪這會兒估計剛剛回來沒多久,還正忙著呢,你去的話,阿瑪未必有空。”
弘暉很得意的就微微一歪小腦袋:“阿瑪對我,永遠都會有空的!
正好寧櫻也做好了新制的糕點,于是喊了小潘子和婷兒過來,又把糕點裝進了食盒,然后就讓他們送著弘暉去前院書房了。
弘暉一路蹦蹦跳跳到了阿瑪前院書房,那看守前后院交界的小太監見是二阿哥過來,但是臉堆的像笑開了的花一般,低聲下氣地就給弘暉一行讓開了門。
見弘暉阿哥吃力地邁著小胖腿,跨不過門檻,那小太監還要上前來抱他。
小潘子瞪了他一眼,上前去親手把弘暉給抱過去了。
剛剛才翻過去,弘暉就看見了阿瑪正好從書房里出來。
最疼他的阿瑪!
弘暉一伸手,搶過了婷兒手中的食盒,高高興興地就在原地跺著小腳腳,邀功一樣的把食盒舉高高,口中大喊:“阿瑪!阿瑪!”
他才喊了兩句,就倏地止住了。
阿瑪后邊跟著一個人,身材清瘦,從背后猛的一看:背著手的姿勢倒是和阿瑪一模一樣。
四阿哥聽見兒子的叫聲,回過頭來,一看見是弘暉,他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
那人也跟著回過頭來,是十三叔。
其實弘暉見十三叔的機會也不多,都是在宮里過年過節的時候才遇見的——這也是因為十三叔和阿瑪走得近,總是在一處。
四阿哥上前來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目光落在他手上捧著的食盒,笑著就柔聲道:“弘暉來給阿瑪送吃的了嗎?”
弘暉點了點頭,很認真地道:“是額娘親手做的!”
四阿哥親手接過來食盒,微微打開,就聞見香氣四溢——是桃花糕的甜香。
這是春天這一陣子的甜點,等到了五月里,也就沒了。
上好的糯米揉面、里面配了酒釀和山藥、豆沙,雪白的小團子一個個安靜的趴在食盒中,上面覆蓋著粉色的桃花瓣。
花瓣下還疊著淡淡豆綠色的葉片——是綠豆沙做的。
四阿哥輕輕關上食盒,指了指旁邊的十三阿哥就道:“叫十三叔。”
弘暉本來就在打量著十三阿哥,聽阿瑪這么一說,他立即調轉了身子,乖巧地喊道:“十三叔!”
十三阿哥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連婚配都未曾。
他低頭看著弘暉可愛的小臉——很像四哥的一張小臉,眉目之間的神情尤其酷似。
十三阿哥忍不住就低頭沖他輕輕一笑。
體察到這個笑容里蘊含的善意與喜歡,弘暉立即順桿爬了。
他伸出白嫩的小胖手,牽住了十三阿哥的袖子,仰起臉沖他咧出一個賣萌的笑臉,奶聲奶氣道:“十三叔,你要走了嗎?能不能帶我出府去玩玩?”
十三阿哥一怔,還沒說話,就聽四阿哥在旁邊嘆了一口氣:“前陣子種痘,孩子們都憋悶壞了。”
他摸了摸兒子的頭,瞪了弘暉一眼,嘴角卻是含著笑意的:“我看你是閑著了——把前陣子的課業補上再說吧。”
弘暉失望地“哦”了一聲,然后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低下腦袋,伸手在懷里掏了幾下,把揣在懷里的一疊大字拿了出來,踮起腳尖,吃力地舉高了交給四阿哥:“阿瑪,我今天寫的大字!寫了一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