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在旁邊冷眼看著,就看四阿哥眉目含笑,眼眶微濕,低頭看著懷里的兒子。
然后他低頭,似乎想要親一口兒子,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只是和兒子貼了貼臉。
他臉上是她從沒見過的,濃濃的父愛。
一臉無上的虔誠。
簡直讓她觸目驚心。
是因為這是個男孩嗎?
不是的。
之前李側福晉不也一樣生了弘昐?
若是按順序來排,那還是四阿哥的長子呢!
也沒看他激動成這樣。
寧櫻這趟生孩子算是極順利的,太醫幾乎成了擺設——從頭到尾也沒用上。
四阿哥稍微看了一會兒孩子,就抱著兒子進去看寧櫻了。
婷兒去灶火間拿紅糖,結果門一開,小餛飩就沖了出來,先是撞在婷兒的腿上。
它撞了個趔趄,頭昏腦脹地在原地甩了甩腦袋,然后認清了方向,甩著小尾巴,像一支箭一樣,瞬間就彈射進了里屋。
嗚嗚嗚嗚嗚污!鏟屎的,可擔心死我了!
它沖進屋子里的時候,四阿哥剛剛也準備進來,一人一狗,同時從門里進來,小餛飩搶先一步沖到床前抬起小爪爪,趴在床邊上,拼命的想往床上跳:鏟屎的她還有氣了嗎?
四阿哥抱著孩子坐了下來。
孩子在他懷里哇哇的哭,他臉上卻笑得樂開了花,就把懷里的孩子給寧櫻看:“咱們的兒子!”
寧櫻壓根沒力氣起來,四阿哥就把孩子放在她枕頭邊上——方便她轉過頭,就能和孩子臉對臉。
結果娃娃一聞到寧櫻身上的氣味,大概是感覺到了熟悉的安全感,漸漸的哭聲也就小了。
寧櫻看這孩子,眉眼清秀周正,內眼角向下壓,眼尾微微上挑,和四阿哥長了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她虛弱地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兒子的小手。
那手實在是太小了,只能勉強握住大人的一根手指頭。
指尖上傳來的觸感一陣又一陣。
寧櫻整個人幾乎都陶醉了。
她心頭涌過了一陣奇妙而難以言述的滋味——這就是在她肚子里,被她用血肉孕育了十個月的小生命。
現在,這個孩子終于來到了人世間,和她見了面。
他就在她的面孔之前,在她的枕頭邊,在她觸手可及之處。
以后,他還會長大,娶妻、生子。
在那一瞬間,寧櫻忽然就想到了永和宮里的那位德妃娘娘。
她忽然非常理解為什么德妃會對當年之事耿耿于懷,以至于和四阿哥留下了如此心結。
孩子的生命,是母親搏去了半條命才換來的——德妃當年還沒出月子,就被佟佳氏抱走了自己的胖娃娃。
這擱誰身上,不痛楚徹骨?
四阿哥抱著孩子,低頭就在寧櫻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
他沉默著只是笑,什么都沒說,伸手緊緊的握住了寧櫻的手,將她的手在自己的手掌里攥緊了又松開。
不一會兒,孔嬤嬤就進來說是要讓乳母喂奶了。
四阿哥小心翼翼地把小寶寶交給了孔嬤嬤。
這乳母也是精挑細選的,還在八九月份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和生養嬤嬤們一起,都到了前院經過了四阿哥的面試,孫嬤嬤抱過去之后,乳母接過來就抱走喂了。
清揚過來照顧自家格格,扶著她肩膀就給她喂紅糖水。
剛剛才喝了一口,寧櫻就想吃薯條了。
她轉頭跟清揚說了,孔嬤嬤在旁邊聽著,就聽見格格要吃什么炸馬鈴薯條。
孔嬤嬤聽得一愣一愣的。
四阿哥倒是說剛剛生產完,還是要清淡的才好,寧櫻拉著他袖子撒嬌,四阿哥到底還是拗不過她,于是答應說只可以吃一點。
“就一點!”寧櫻點著頭保證他。
不一會兒,力士已經從膳房里把熱騰騰的薯條捧出來了——這也是寧櫻之前教過他的做法,力士舉一反三,很快就學會了。
他還特地給格格配上了“紅醬”,這也是格格之前囑咐他的。
香噴噴的炸薯條被婷兒從門口接了過來,送進了屋子里,寧櫻在床上,光是聞著味就來勁了。
她一伸手就道:“快快快!拿這兒來!”
婷兒送了過去,清揚又從旁邊把小桌子擺了出來,就這么著在床上鋪了起來,四阿哥在旁邊,就看寧櫻一邊把薯條往嘴里送,一邊就賊眉鼠眼地看著他——就像唯恐他隨時會讓人把薯條端走一樣。
他讓膳房待命,平日里櫻兒喜歡的各種食材,還有適合產婦分娩后補身子的羹湯都準備著。
誰知道櫻兒就把這么一盤馬鈴薯條抱得緊緊的。
四阿哥看著這么個大寶貝,哭笑不得。
他搖了搖頭,過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慢點。”
寧櫻畢竟身子還虛弱,吃完了薯條,又喝了一點紅糖水,這么不中不西的一頓小餐點補充下去,她就覺得忽然累透了——仿佛剛才剛剛生完孩子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這時候疲憊都涌了上來。
清揚扶著她就躺了下去。
四阿哥過來,摸了摸她的臉,就聽寧櫻問他:“爺,咱們的孩子,起個什么名字好?”
四阿哥看了她良久,嘴角微翹:“別著急。”
他垂下眼,頓了頓,有心想告訴她:其實他之前已經想好了好幾個名字,在中間還沒定下來。
但是當四阿哥再抬起眼的時候,就發現寧櫻眼皮都已經合上了。
她細細密密的呼吸聲深長了起來——瞬間就睡著了。
四阿哥站起身來,將她的被子角又掖了掖,清揚從外面進來,剛剛張羅了熱水要給格格擦洗身子,就看四阿哥轉身示意她別出聲,出去。
清揚躡手躡腳地倒退著出去了。
寧櫻這一覺睡得深沉——大概是生孩子累透了,她墜入了夢鄉就沒再醒過來。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大中午了。
清揚坐在繡墩上,趴在她床邊守著她,一聽見動靜,清揚揉了揉眼睛,立即就抬起頭來:“格格!”
寧櫻恍惚了一下,忽然就立即撐起身子問她:“孩子呢?”
清揚沖著她笑了起來:“回格格的話,小主子剛剛喝過奶,好不容易正哄睡了呢,格格要看?奴才去喊乳母抱過來。”
她一邊說,一邊起身往門口走,結果到了門口,清揚還沒伸手,門簾子先自己掀開了。
是孔嬤嬤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