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櫻怔怔地仰頭看著四阿哥。
他們的距離實在太近,近得四阿哥只要稍微收緊了手臂,就可以將她擁抱入懷。
四阿哥的手,緊緊握著她沒放開。
寧櫻緩緩垂下目光,視線落在四阿哥的胸膛上——這個少年是真的長大了,就連胸膛都比原來更寬闊了,周身充滿了一股滾燙的氣息。
是冰涼的鐵銹氣、淡淡的血腥味、唯獨沒有從前那個淡漠少年渾身清清雅雅的沉水香氣了。
福晉剛才去張羅旁邊奴才,讓人準備四阿哥最喜愛的茶了,這會兒從里屋一挑簾子出來,正好看見四阿哥看著寧櫻的神情。
她沒有來的,忽然覺得一陣心慌。
“四爺!”福晉急促地道。
她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開口,但是覺得若是不打斷眼前的這一幕,她的心幾乎都要從口中跳出來了!
四阿哥不悅地皺了皺眉,這才轉過身來瞧著福晉。
手卻仍然握著寧櫻的手沒有松開。
福晉的視線向下垂了垂,待得落在四阿哥握住寧櫻的那只手上,她忽然就覺得胸口那股氣仿佛也泄了七八分。
她抬起頭,笑得很是勉強:“側福晉一會兒就帶著弘昐過來了。”
別光顧著寵寧氏,你總得看看你的寶貝兒子吧!
果然,不一會兒,李側福晉就帶著弘昐過來了。
她住的地方離福晉的正院是最近的了,寧櫻都過來了,她反而還落在了后面——估計是因為聽到了消息,精心打扮了一下,所以把時間給耽擱了。
一進門,李側福晉就滿身香氣馥郁,成功地把宋格格熏得連打了兩個噴嚏。
她氣喘吁吁地沖到了四阿哥面前:“妾身給爺請安!”
寧櫻在旁邊瞧著,就見她并沒有很驚訝的樣子——她果然是已經先知道了。
四阿哥抬了抬手,示意讓李側福晉起來。
奶娘還怔怔地在后面要跟著行禮,李側福晉伸手一推,就把奶娘給推上來了。
“爺!”李側福晉眼睛閃亮,指著弘昐就對四阿哥笑。
四阿哥之前只是在書信里知道這個孩子,這還是第一次見呢。
他臉上露出笑容,走過去伸手就想抱過弘昐。
誰知道弘昐也是第一次見他——對他小小的心靈來說,眼前這個人就是個陌生人。
一個陌生人居然二話不說,就要抱自己,啊,太可怕了!
四阿哥這手還沒碰到他,弘昐就像被掐了一樣,尖叫了一聲,小短腿猛的沖著四阿哥一蹬,扭轉了軟乎乎的小身子,就沖著乳娘拼命伸手。
救命啊!
李側福晉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上前就恨不得揪著弘昐,把他重新塞回到四阿哥懷里。
這是你阿瑪!
四阿哥胸口被踹了一腳,雖說這跟肉包子一樣的小腳腳根本毫無殺傷力,但是被這么一踹,他方才想抱兒子的那股心情也就沒了。
真掃興。
李側福晉看乳母不機靈,于是上前去,親自揪著弘昐的背心,想把他重新塞進四阿哥懷里。
弘昐小臉一皺,委屈十分,放聲大哭了起來。
四阿哥笑了笑,把弘昐重新送回了乳母懷里。
宋格格見狀,眼神晃了晃,在旁邊忽然就伸手輕輕推了推大格格。
大格格知道宋格格是讓她上前去,討好阿瑪的意思。
她鼓足勇氣往前走了一步,忍不住又繞了回來,鉆回了宋格格的身后。
二格格在李側福晉的身邊,眼看著弟弟惹的阿瑪不悅了,忽然就跳了起來,伸著手臂去扯了扯弟弟的衣裳,又過來拉住了四阿哥的衣裳下擺:“阿瑪,你抱抱弟弟呀!”
福晉笑著就過來了,一臉慈母笑,微微彎腰伸手,握住了二格格的小手,把四阿哥的衣角從她手中抽開,這才道:“聽嫡額娘的話,你你阿瑪才回府,讓阿瑪歇一歇。”
李側福晉倒是不死心,咬著牙從奶娘手里把弘昐抱了過來。
笑話!怎么可能有老子不喜歡親兒子的?
她上前去就把弘昐塞進了四阿哥懷里。
大概是被自己額娘的氣勢所攝,這一次,弘昐沒有胡亂扭動,反而乖乖的趴在了四阿哥手臂上,兩只小手扯著他胸前的衣襟,睜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珠子,望著四阿哥。
四阿哥被這雙眼睛一望,倒是被牽動了慈父之情,正想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忽然就感覺到手臂上一熱。
隨即有一股濕濕的暖流順著他的袖子流淌到了他身上,然后就順著衣擺落到了靴子尖上。
是弘昐尿褲子了。
李側福晉這回是徹底郁悶極了,只好上前告罪,乳娘趕緊過來就把弘昐給抱回去了。
福晉肚子里都快笑死了——該!讓你硬往前湊。
瞧這孩子,估計長大了,就是和四爺不親!
福晉一邊幸災樂禍的想著,一邊就上前去,也不顧忌那是孩子尿了,十分殷切的先拿帕子替四阿哥擦了擦胸前的衣襟,然后才道:“爺,趕緊進屋去換身衣裳吧?”
這話一說,眾人的視線都不自覺的避讓了開。
福晉這是想把四爺順進里屋,然后就別出來了呢。
不過人家是正經的嫡福晉,又能說什么?四阿哥出征回來,第一晚上本該就宿在這兒。
也是無可厚非。
于是眾人非常識趣的紛紛起身,一邊給四阿哥,給福晉行禮,一邊口中就道著要告退。
寧櫻蹲下身去,就感覺到有兩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忍不住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四阿哥的視線。
他的眼神直白炙熱,沒有任何掩飾,就這樣坦蕩蕩,毫無忌憚地在眾人之中,只看著她。
寧櫻心里一跳:這種加倍拉仇恨的時候,她可不要在福晉面前刷存在感!
她立即就埋下了腦袋。
四阿哥微微抿了抿唇,抿散了唇邊一抹呼之欲的笑意。
隨即,他只是沉默地,深深地看著她。
寧櫻回到自己小院,才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于是清揚親自帶上人,去膳房給她提夜宵,回來的路上就聽說了一個消息——眾人走了之后,四阿哥也沒有和大家想象的一樣,宿在福晉這兒。
他在福晉的正院換洗了一身干凈衣裳之后,直接回了前院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