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揚也反應過來,沖上前去,就從后面整個兒將那小婢女抱住了。
那婢女狗急跳墻,低下頭就對著清揚手背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這一口咬得著實是狠——清揚疼得一抽手,小婢女立即就像只兔子一樣,沖進花叢跑的沒影了。
小蓮子追了十幾步沒追上,回頭就見手背上已經落下了一排紅紅的齒印,高高腫了起來。
幸好沒破皮淌血。
屋子的門還在不住晃悠,清揚顧不得傷口,急聲問寧櫻:“格格,這丫頭跑了,咱們現在該怎么辦?!”
寧櫻一邊摘下胸口的手帕讓清揚包裹傷口,一邊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沉聲道:“不要緊,先不管這個。”
這婢女若是落在她手里,其實還有生路;可這么跑了,估計她的主子一定不會留她的活口。
寧櫻環顧四周,見那檐下矮矮地掛著一只燈籠,在風中搖搖擺擺,立即快步走過去,伸手將那燈籠里的燭火取出。
她向外走了幾步,抬頭看了看風向,用腳尖在空地上獨自踢出了一圈枯草葉,隨即將蠟燭拋了上去。
火苗“騰”地一下就燃燒起來了。
寧櫻垂眸,緊緊凝視著面前的火光,果斷道:“你們放開嗓子喊——只說走水了,沖著酒席那兒喊,聲音越大越好!”
酒席旁邊,眾人正在賞花,忽然便聽到更衣屋子那邊,隱隱傳來“走水了!”的驚叫聲,又見喊聲之處,不斷有裊裊灰煙冒了出來。
烏拉那拉氏正在賞花,聽說走水了,只驚得手一抖,連正握著的花枝都掉了。
她將懷里抱著的大格格向乳母手里一交,顫聲連連道:“走水了!快,快…!”
太監婢女們反應過來,一個個當即提著水桶,水盆,就跑去喊叫聲之處救火,四阿哥也抬腳就往那邊走。
他一過去,福晉和其他人都跟著過去了。
那火勢雖然不算小,卻是在空地上,加上今日風向,很快便控制住了。
眾人在旁邊救火,寧櫻凝神細看時,就見武格格不知什么時候也已經出現在了人群中。
她慢悠悠走過去到了武格格身后,伸手輕輕扯了扯她袖子,笑瞇瞇背手道:“好呀,你走開那會兒也不說一聲!”
武格格被她一拽,回過頭來,聽見這話,立即伸手捂住寧櫻嘴,擠眉弄眼道:“…我這不也是沒法子!”
她將寧櫻扯到人群一邊,指手畫腳地比劃給她看:“你是沒瞧見——宋格格今兒送側福晉的禮,呵!那珊瑚足有這么大!我在這酒席上坐著,心里實在不踏實,一直在尋思:我送的禮是不是太薄了些?所以偷偷回了屋子,又將貼了些銀兩進去。”
她兩手一攤,道:“你說說,這種事兒我怎么稟給福晉?不如偷偷遛了,快去快回!”
寧櫻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笑瞇瞇地點頭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去更衣了呢!”
武格格一臉懵:“我去更衣做什么?”
兩人這邊說著,那邊火勢也就漸漸小了,烏拉那拉氏見狀,總算松了一口氣,正想讓格格和侍妾們都回去。
更衣的屋子里卻隱隱傳來動靜。
這聲音其實很明顯,只不過方才被救火的雜亂動靜掩蓋住了,這時候才顯了出來。
烏拉那拉氏一愣,皺眉道:“什么聲音?”
四阿哥也聽見了,眸光沉了沉,轉頭對身邊人吩咐道:“去瞧一瞧。”
蘇培盛沖著旁邊小太監一點頭,那小太監哧溜就跑出去了,等到了屋子門口,停頓了一瞬,他猶猶豫豫地回了頭:“四爺,這屋子里似乎有人——但門被鎖上了…”
四阿哥微一垂眸,隨即淡淡道:“打開。”
小太監正要上前,寧櫻卻忽然從人群中走上來,福了身子在四阿哥面前,小聲而飛快地道:“四爺,福晉,妾身有一事相稟。”
四阿哥看見是她,目光不由地柔和起來,上前伸手親自將她扶了起來,才握住她手道:“你說。”
李側福晉的眼光落在四阿哥握住寧櫻的手上,隨即仿佛被燙到了一樣,立刻將眼神轉了開去。
寧櫻站直了身子,向周圍打量了一圈,此時天色已黑,奴才們提著燈籠照在周圍,將人人臉上神情映照得清清楚楚。
眾人看向寧櫻。
有好奇的、有疑惑的、有羨慕的、也有目光中隱隱含著酸楚妒意的。
寧櫻站在原地,低頭似乎思考了一瞬,才小聲道:“妾身方才在席面上,將身上衣裳弄臟了,想回屋子換一下。原本是想對福晉稟告過再去,但方才福晉正好在賞花,妾身怕擾了福晉,圖添掃興,便自個兒離了席。”
她說到這兒,立即轉過去,對著福晉恭恭敬敬屈膝請罪。
福晉伸手示意她起身。
寧櫻頓了頓,不急不忙地繼續道:“結果妾身剛剛走到這更衣屋子前,便聽見屋里有奇奇怪怪的動靜——妾身想著今兒是給側福晉賀壽的好日子,府里人多,只怕是一時守衛們看不住,來了什么賊人,又或是哪個院子里的奴才,一時灌了酒,鬼迷心竅,犯了糊涂,意圖偷盜貝勒府的財物!妾身趕緊便讓奴才將屋子鎖住了,又不小心打落了門口的燈籠,這才走了水,還請四爺責罰!”
她說得隱晦,四阿哥卻隱隱聽明白了她話中的另一層意思,臉色不變,眸光卻一點一點冷暗了下去。
他本是眉眼清冷的長相,這時候心里不悅,眉眼就越發顯出一種強勢的鋒利來。
連福晉都不敢說話了。
四阿哥抬了抬手,福晉會意,立即就讓眾人各自散了去。
等到人走開了,福晉才吩咐奴才將門打開。
結果門剛剛被打開,幾個小太監提著燈籠向里一照,頓時僵在了當地。
蘇培盛見狀不對,大步上前去把幾個小太監推開,正好迎面一個婢女模樣的女子,狼狽至極地低著頭沖了出來。
蘇培盛險些被她撞了個正著,連忙向旁邊一閃身子。
這婢女見屋前燈火通明,主子們都在,她撲通跪倒在地,似乎是不敢抬起頭的樣子,只是拼命用手捂著臉。
李側福晉的臉忽然之間一點點灰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