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是清虛道德,但清虛道德卻不是我?
什么意思?
而且,你一個玉虛門下,能跑到造化道去當教主?那造化道,怎么看都是碧游一系,怎的卻讓一個玉虛門下做教主?這背后莫非有什么隱秘?還是說,傳說有了偏差?
陳錯在疑惑中隱隱抓住了什么,可不等他真個想清楚,那自稱清虛的男子便一拍手。
載歌載舞之人盡數停下,連帶著坐在這酒肆中喝酒之人,都齊齊放下杯盞碗筷,齊齊朝著清虛與陳錯跪拜。
“都下去吧,接下來要說的話,你等便是沒有聽到,只要位于附近就是災禍,還是莫要摻和了。”
“喏!”
一聲令下,原本與他并無關聯的眾人齊齊領命,而后整齊轉身,便這般離去。
這等景象,就是陳錯看了,都不由警惕,蓋因他不曾在周圍發現任何神通漣漪、波動,只是見得清虛下令,眾人遵從,仿佛本該如此。
大教教主層次的人物,任誰都不會掉以輕心。
甚至,陳錯還在思量,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對方的投影,還是化身,又或者…真身?
“萬物生靈遵從于吾,本就是應有之意,畢竟我無論如何,都占著一個造化教主的身份,這天地萬物若是追溯起來,多多少少都受了那位造化圣人的一點血脈。”清虛說著,忽然話鋒一轉,“今日我來尋你,想必你也知道所為何事。說起來,你能直接過來,著實是讓我有些意外,我本以為,你還會以什么手段試探。不過,不得不說,直接前來乃是你最好的選擇,若是隱居于后,便真正要落入后手了。”
陳錯本來還在思量,若眼前這人,真個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清虛道德天尊,又或者與之關系密切,那理應是玉虛大教這邊的人物,怎的跑到造化道去做教主了?但跟著就聽對方此言,于是馬上收起了種種瑣碎念頭,屏息靜氣,以待其人。
方才,他在從太華山趕來的路上,其實也有布置,就等著對方出招,也好先摸清路數。說到底,此處也算是他半個主場。
清虛這時笑道:“別擔心,我雖是來鎮你的,但也不是不講情面,更不是燃燈那廝的走狗門客,無非是暫時利益一致,替他過來走一遭罷了。”
“燃燈?燃燈古佛?燃燈道人?”
陳錯心頭一跳,回想起在昆侖秘境中所見的道人,心中明白過來。
“他就是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又是一個傳說人物!”
驚醒過后,他復又將疑惑的目光投注到面前這人的身上。
本以為對方跨空追來,該是殺氣騰騰的,怎的這般慢條斯理,甚至還透露出這么多關鍵信息?
“我既然出現在這了,道友注定是逃脫不了了,知道多少又有什么分別?”清虛淡淡一笑,看出了陳錯的疑惑,“正像方才所言,我與燃燈乃是合作關系,并非受他驅使,來此,一來是與他有個約定,二來,是想要親自見見你,想說什么,不透露什么,由不得他來掌控。”
陳錯沉默片刻,問道:“他折騰這許多事,目的為何?”
清虛笑道:“雖說我自信你逃脫不得,但不是什么都愿意說的,總要有點彩頭。”
陳錯瞇起眼睛,也不啰嗦:“還請教主劃下道來。”
“咱身上都纏著一道,別管是天道、殘道,總不好再做那些打打殺殺之事,不如便以這局棋分勝負,你看如何?”清虛說著,長袖一揮,在他與陳錯之間,就多了一張棋盤,棋盤內縱橫交錯的,竟是層層疊疊的生機與生靈!
“此棋之內,有三百六十一種生靈,每一種都野性難馴,只待道友能將這三百六十一種生靈盡數降服,我便將你想知道的東西和盤托出,如何?”
“這可著實不公平。”
陳錯掃了棋盤一眼,收回目光,半點也不停留,口中道:“閣下不愿意說,我亦可自己探求,何必要入你這棋局?閣下遠來是客,理應我來盡地主之誼。”他說著,伸手虛抓,那全城各處便有各種氣運絲線匯聚過來,在他的手中匯聚成一張張卡片,其上還繪著諸多人物肖像,伴有“無懈可擊”、“反彈”、“反反彈”、“挽尊”等篆字,字符繁雜,閃爍紫黑兩氣,顯得高深莫測。
清虛本還想說些什么,可看著這些精美卡牌,一下就來了興趣,伸手攝了兩張過來,另一只手掐指一算,就明了其中規則,不由稱贊:“有趣的緊,回去倒是可以試一試,不過眼下…”他將手里的卡牌一翻轉,那上面兩個文臣的肖像就驟然一變,成了一頭兇猛惡虎與騰空黑蛟。
另一邊,黑白兩色在棋盤上交替出現。
“我實不喜歡強迫他人,也不愿恃強凌弱,為公平起見,咱們便各退一步,各執一邊,也不親自出手,只管將心中所見所聞所想所知,乃至所創之生靈寄托于棋盤之上,讓他們來廝殺征戰,看誰人能得最后勝利,如何?你若勝了,我也不封鎮你,還將秘辛告知于君,且任君來去,怎樣?”
話落,他屈指一彈,便令兩張卡牌激射而出,落入棋盤之內,化作兩顆白子。
頓時,那棋盤泛起漣漪,以兩顆棋子為中心,泛起陣陣波浪,顯現出山川河流、草木沼澤,赫然是一座小巧箱庭,內里飛禽走獸一應俱全,卻盡數臣服于兩頭兇猛異獸之下!
“我執白子,君執黑,請君先行。”
陳錯沉思起來。
對面這人處處透露著古怪,但能追到此處,還這般高深莫測,那十有八九真是大教之主——以陳錯現在的眼光,亦不至于走眼。對方沒有選擇直接動手,而是處處皆有妥協,對比之前玉虛教主的作為,可謂是大相徑庭。莫說是一教之主、代天執道,便是尋常士人若一再禮讓,自己處處拒絕,亦難免要僵持起來,令局面失衡。
說到底,大爭之世、大劫將臨,這一仗是免不了的,即便自己本尊就算被封,也有后手在外。況且這亦是一次機會,能讓他一探世外虛實!這般發展下去,與世外教主對上是遲早的事,對方肯定不會等自己準備萬全了再動手,而對自己來說,動手的最好時機或許是十年后,其次,就是當下!
只不過…
“還有什么好猶豫的?你我對弈,一來,保一方平安,二來,”清虛笑了笑,“在我這棋盤之內,其實也藏著不少隱秘,你若是對天外局面好奇,或能從中一探究竟。”末了,他補充道:“我畢竟是一教之主,已然妥協至此,便不要最終兵戎相見,以免傷了和氣,日后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聯手。”
看著對面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陳錯終于道:“我若勝了,還請教主能告知在下,你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抬起頭,直視對方,“總不至于是那位燃…幕后之人,讓你與我先禮后兵的吧?”
“等你破了局,自然有資格知道,眼下我只能說,我與靈寶、燃燈的目的皆不相同。”清虛說著,一擺手,“請!”
“好!”
陳錯也不啰嗦,暗暗記住了“靈寶”、“燃燈”之名,接著伸手在卡牌上一抹,上面便顯現出幾道身影,肖像旁邊還伴著“莫欺少年窮”、“莪欲逆天”、“有我無敵”等諸多批語,也被他一下彈入棋盤,化作三顆黑子。
棋子之內,三道人影一躍而出!
而后,那棋盤上的兩白三黑便橫沖直撞,相向而行!
棋盤之外,看著其上情景,清虛微微一笑。
“這三百六十一時光大陣,是我精心鉆研而成。而所見所聞所想所知所創之生靈說來容易,其實暗藏玄機,就算是他引來歷史上的英靈,但那些個英靈最多有神通,面對古之大獸,一樣不是對手!反而要為我捕捉,化為我用!何況,我還有許多編撰之物可供調遣,這也不是隨便編撰一個人物、生靈就可萬事大吉,那人需真有一番際遇,一個完整的過往,乃至些許傳說,才經得住時光考驗!就算是虛構杜撰之人,化作傳奇話本流傳,也需要漫長時光的積累方可用之,若只是臨時拼湊的人物,內里沒有底蘊,不存大志,未生真情,只要一個照面,就要煙消云散!更遑論破陣?”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陳錯。
“等他明白過來,再去學習掌握玄妙,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如此一來,他必然要陷入此陣至少百多年,豈不等于自封了百年?我既未得罪師兄,也與這有望成道之人留了善緣,更全了與那瘋子的承諾,可謂一舉多得,下面就等著…”
只是,他這邊念頭還未落下,就聽棋盤中一聲蘊含著濃郁怒意與戰意的聲音沖天而起!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今日,該看我的手段了!”
便聽一聲爆響,火光沖天,棋盤震動,兩顆白子竟化灰灰!
“咦?”
清虛一怔。
“承讓。”
對面,陳錯拱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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